“我没办法在医院里躺着,我躺不了,那些人都不给我时间躺,所以我只能带着伤去公司,输液,吃药,换药,全在你那间大办公室里进行,还有睡觉,我那段时间没回去过。”
唐寅面上的怒气全都褪去,他扶正椅子坐回去,这一刻的他看起来苍老了很多。
“爸你说人要学会思考,多思考,可是那段时间我没有思考过,来不及思考,公司里的事情真的太多了,内忧外患,我又是个新手,处理问题没有那么利索,老是找不到关键,一团糟,我总感觉明天就是我的世界末日。”
唐远眼前的桌上有液体落在上面,一滴两滴,渐渐有了一小滩水迹,他说,“要不是裴闻靳陪着我,安慰我,鼓励我,拼尽全力的帮我,唐氏没了……我也没了,都没了。”
“我们已经那么艰难了,你还想考验我们,爸,何必呢?”
唐寅拿了桌上的烟盒跟打火机,点根烟用两根手指夹着,送到嘴边抽了一口,再缓缓的吐出一团烟雾,“是啊,何必呢,这个问题爸也想过。”
“但那是老天爷给的机会,爸不能放过,这是爸做人的宗旨,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唐远轻笑,“那你就坑你儿子,坑你儿子的心上人。”
“不能算坑吧?”唐寅的眉头动了动,“这也不是你爸我有意布的局,只不过是顺势而为。”
好一个顺势而为,唐远无话可说。
“两个人在一起,要是只能同甘,不能共苦,那长不了。”唐寅姿态懒散的吞云吐雾,“感情要经得起时间跟现实的磨练,经过的磨练越多,感情就越坚固,越可贵,如果经不起磨练,一次大风大雨就能破碎。”
唐远看着他爸,“为了说服我,打了几份草稿?”
“不多,也就两三份。”
唐远,“哦。”
“哦个屁哦!”唐寅没好气的拍桌子,“这都是心里话,打什么草稿,你当是开会?”
唐远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他没点,就拿在手上把玩,忽然说了一句话,“我联系不到他了。”
唐寅像是没听见,他把烟灰弹在地上,“今年的‘西兰’杯你没赶上,不要紧,过几年还有,到时候你依然年轻得很,能跳。”
“七月份的大学生艺术节你赶得上,爸给问了,报名还没截止,你尽快跟你的辅导员沟通沟通,确定一下你要选的剧目表演,抓紧时间练一练。”
“爸,我说,”唐远重复了一遍,“我联系不到他了。”
唐寅的脸色顿时就冷了下来。
树荫下的父子俩谁都没有说话,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老的半眯着眼睛抽烟,小的吸了会二手烟,把指间的烟点燃了,还没抽一口就被拍掉。
“抽什么抽?”
“你在我这个年纪抽烟喝酒打拳泡妞,什么都做,我抽个烟都不行?”
“不行。”
唐远瞪着他爸,“每次你都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放灯。”
“因为我是你爸。”唐寅理所应当的哼笑,“下辈子要是咱俩换过来,你也可以只许州官放火。”
唐远的眼皮垂了下去,“不要扯开话题。”
唐寅叼着烟起身,脚步不快不慢的往客厅里走,“摘完杨梅去书房找我,摘不完就别来了。”
刚说完,椅子被砸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他的面部肌肉狠狠一抽。
谁说他儿子不像他?
发脾气的招式都如出一辙。
唐远摘了一篮子杨梅,两条胳膊都快废了,他把杨梅给佣人,洗了手准备上楼。
管家杵在一旁,欲言又止。
唐远接过他递的毛巾擦手,“仲伯,有话你就说啊,憋着干什么?”
管家说,“先生让你给他洗一盘杨梅,要洗干净,不干净他不吃,并且不准我们帮你。”
唐远擦手的动作一顿,“还要洗一盘?”
管家说是,他咳嗽了声,“少爷,这个杨梅跟其他水果不同。”
唐远侧过头,眼神询问。
“里面有小白虫,吃之前需要浸泡小十分钟。”管家说,“还要用盐水。”
唐远,“……”
手也不擦了,唐远把毛巾丢桌上,拿着杨梅去浸泡,“仲伯,你看到我在花园里哭了吧?”
管家点点头。
“我要是跟我爸打起来,你帮哪边?”
不等管家回应,唐远就说,“你肯定帮我爸,毕竟你跟着我爸的时间很长,超过我的年纪,感情深厚,我比不了。”
管家汗颜。
“我爸那人有时候是真讨厌。”
唐远说完这句就不说了,他站在水池边干等,哪儿都没去,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就把杨梅捞起来,冲掉上面的盐水,全倒进果盘里面,红的紫的摆了一盘。
管家晃着神呢,听到少年经过他身边时说,“你让王医生过来一趟,给我爸把个脉,吃药把自己吃胖了,不是好事。”
他诶了声,“我一会就给王医生打电话。”
“别跟我爸说是我让你打的电话,我嫌他烦。”
唐远说完就端着果盘离开了厨房,穿过诺大的客厅上楼,直奔四楼的书房,“杨梅给你洗好了。”
唐寅在翻什么文件,“放着吧。”
唐远将果盘放到书桌上面,两手压着桌面,凑近些看着他爸。
唐寅翻文件的手一停,他把文件扔一边,后仰头靠着椅背,眼角扫过那盘杨梅,“洗了这么多,情绪想必应该平稳了,可以好好说话了。”
唐远没说话,等着下文。
唐寅却没有立刻给他下文,而是吃起了杨梅。
唐远的耐心被时间一点点吞噬,很快就所剩无几,他也不发疯,只是下意识啃起了食指关节。
唐寅的余光一直落在儿子身上,在他把食指关节肯出血前开了口,“儿子啊,你跟裴闻靳最大的敌人从来都不是你爸,是老天爷,现在那位老人家出手了。”
唐远刷地抬起头,与此同时,脸上的血色也被抽空一半。
“你联系不到裴闻靳是正常的,因为他家里出事了。”唐寅吃着杨梅,“不止是他家里,他也出事了。”
唐远脸上剩下的一半血色瞬间被抽空,他的声音发紧,“说清楚点,出什么事了?”
“这里面就要牵扯到一段因果了。”
唐寅说,“如果裴闻靳没带你回老家,他父亲就不会通过一些蛛丝马迹怀疑你们的关系,也就不会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心慌的独自过来找他,等大巴的时候被一辆摩托车刮进河里,发生了意外。”
唐远的眼睛猛地睁大,嘴唇发抖,“去世了?”
“那倒没有,”唐寅又拿杨梅吃,吐掉里面的核说,“就是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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