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身是小张亲自做的,小张的纹身技术练得比做造型还久,足足三五年才出师,陈家男身上这幅是他的处女座。因为纹身在左腰下边一点,小张足足对着陈家男的屁股画了一整天,纹完以后小张感慨万千地说:“陈家男,你现在去卖屁股,没人会不心动,但老子是再也不想看到你的屁股了!”
陈家男尚未等到能让他一劳永逸、救他脱离劳动苦海的救星,倒是先凭借自己的勤恳升了官,会所经理找他单独谈话,问他是否愿意在会所做专职的包房侍应生。
会所三六九等划分得清楚明白,散台有散台的价格,包房又有包房的价格。于金泰而言,虽然来者非富即贵,但包房都是钱砸出来的,普通暴发户没有熟人引荐,也是进不了包房的。
陈家男没进过包房,但是包房侍应生向来眼高于顶,仿佛伺候的是一群高级阔少,连自己也鸡犬升天了。他只听他们隐晦地提起,包房里另有一番天地,至于是何等天地,或许只能用一句“贫穷限制了人的想象力”来总结。
经理开出的薪水价格不菲,如果加上陈茂那边的工作,足以让他搬出宿舍自立门户。陈家男心动不已,当下便点头应了,这一天下班的路上,陈家男觉得漆黑的夜色里自己的前途闪闪发光,仿佛他在这座城市里已经立住脚跟。
他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遇见魏明胥的。散台两点钟交班,陈家男满心沉浸在自己即将升任包房专职侍应生的喜悦中,全然忘记了会所规矩,有客人来时,不论是否在上班时刻,都要立即躬身问好。
魏明胥被人簇拥在中间进门,周围人魏先生喊得殷勤,偏生陈家男没听见,直勾勾撞上了魏明胥的胸膛。
第4章
魏明胥身上混杂着清淡的男士香水味和香烟白酒味,显然已经是热闹过一番,又来会所寻新的乐子了。骤然被撞了一下,魏明胥大为不悦,立时垮下了脸。
他周围的人何等会察言观色,一把又将陈家男推搡回了会所,嚷嚷道:“你什么人啊!没见着咱们魏先生么!”
陈家男早已吓傻了,他在会所这么久,从未得罪过任何客人,没想到一开罪就来了大的,他手指绞在一起,被手心汗浸得湿漉漉的,陈家男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配合着会所里的音乐,重若擂鼓。
借着会所里灰暗暧昧的灯光,看见陈家男的穿着打扮,一群人更为放肆,说:“你是服务生吧,想好怎么赔偿咱们魏先生了吗?”
魏先生仍旧被人簇拥着,微微皱着眉,看着陈家男瑟缩着、十分惊恐地抬起头,会所大厅蓝紫色的灯光绕在他的脸上,魏明胥直直地对上了陈家男的眼神。
他罕见且没来由地失落了一瞬,再恢复如常时,恰好值班经理过来,一见是他,诚惶诚恐极了,连话都说不利索,只差带着陈家男跪下磕头认错。
魏明胥忽觉疲惫,他挥挥手说算了,瞧见陈家男明显松口气的神情,又觉得心情奇异,说:“那个人,你,留下。”
魏明胥的声音低沉,喝过酒以后有些沙哑,照理说应当十分迷人,但听在陈家男耳中,犹如催命厉鬼一般。
陈家男被带进包房,他刚才以为自己死定了,再也不会有进包房的机会,没成想不到十分钟自己就进来了。魏明胥端坐正中,亲手开了三瓶酒,说:“你把这些都喝了,方才的事情我就既往不咎。”
陈家男到底没能做成包房侍应生。
他自诩酒量不差,何况三瓶洋酒看着颜色澄澈,并没有半分不妥,也不像寻常的“失身酒”包装,陈家男犹疑片刻,上前一口闷了。
喝掉第一瓶,他觉得有些头昏脑涨,喝掉第二瓶,眼前就已经发晕了,喝掉第三瓶,魏明胥眼疾手快地将他捞进自己怀里。周围的人识趣地散开,陈家男听见魏明胥的声音在自己耳边炸开:“你醉了,去楼上休息一下吧。”
陈家男不知自己如何想的,至少在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刻,他并没有完全醉掉,但他心中滚过惊恐、茫然、惧怕之后,虚荣和憧憬占据上风,让他当真一醉不起似的躺在魏明胥怀中。
魏明胥拉开包房的另一扇门,曲径通幽,他们甚至不用出门,就能直接通往楼上的客房,陈家男脚步踉跄地穿过雕梁画栋贴金饰银的漫长走廊,亮到刺眼的水晶吊灯悬在他的头顶,陈家男眯起眼睛抬头看了一眼,我的人生,从没有如此光亮的时刻,他想。
魏明胥在床上并不是一个体贴和善的人。进了房间他就一改方才搀扶着陈家男时的体贴,先把陈家男丢进浴室说:“我知道你没完全醉,既然愿意跟着我上来,那自己脱衣服洗干净的力气应该有吧。快点儿。”
陈家男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感受,总之他饱含期待又有点莫名愤恨地开了花洒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的。
裹上浴巾,陈家男清醒了一会儿,他总算知道自己愤恨的点来自哪里,他借着酒劲颐指气使,冲着魏明胥说:“你也去洗洗行么?你身上烟味酒味好重,臭死了。”
魏明胥见过不少男男女女了,有怯懦羞涩的,有生猛泼辣的,但是没见过陈家男这种稚气可爱的,他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一边解纽扣,一边靠近陈家男。
陈家男不断在心中告诫自己要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才克制住内心蓬勃涌动的恐慌,将自己牢牢钉在原地,而不是落荒而逃。魏明胥搂着他僵直的腰肢,半推半就地将他带回浴室,说:“好啊,洗洗也行,你不动动手帮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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