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一出,金何坤也愣了。而他第一反应是,那家不应该是女儿吗。
但来不及互相惊异了,门没关紧,轻轻一推就开。正对大门的俩母亲望着这边,同时一顿,再同时欣喜:“哎哟!你们俩居然是一起到的啊!”
陈燕西与金何坤一对眼。
操蛋,日了狗。
那场景不太好形容,多年后陈燕西再忆起这段往事,仍然云里雾里。包括金何坤在内,只觉魔幻现实小说,大概就这种剧情安排。
两人并肩坐下,父母聊得大笑开怀。几分钟后,他们突然醍醐灌顶。神思开阔,猛地清醒过来。
金何坤朝陈燕西眨眼:这他妈,你是当年那小姑娘?还带变性的!我就说我怎么喜欢男人,敢情小时候就被你带偏了。
但他表面微笑道:“他以前那么漂亮,还是张阿姨基因好。”
张玉开心得花枝乱颤:“哪里的话哦。我们家就想要个女孩,但不争气嘛,偏偏是个男娃。”
“所以阿燕少时留长发,就当女孩子养咯。”
要说为什么后来长发变短发,假姑娘重回真男孩,这背后还有一段故事。
跟金王八依然脱不了干系。
金何坤小学转校前几天,在走廊上打篮球。不小心砸烂玻璃窗,误伤里面一同学。
就是陈燕西。
倒霉催的陈燕西为了包扎,不得不剃光头发。第二天金何坤去道歉,愣没认出这是幼儿园就搬出大院的陈燕西。
两人从此之后失之交臂。
随风往事几经拼凑,虽出自父母之口。他们本人不太记得,但陈燕西仍气不打一处来。
他伸手在桌下掐着金何坤大腿:“原来是你这王八蛋,那年我受伤没考试,成绩下滑可算找到债主了。”
金何坤冷笑,“成了,我问你。”
“小时候是不是有个男孩子跟你说,长大要娶你。”
陈燕西瞪眼,你怎么知道。
金何坤:“是不是还说,一定要你等他,然后你就稀里糊涂等上了。”
陈燕西有不好的预感。
金何坤意味深长地盯他一眼,在仙本那的对话反复萦绕耳边。
什么“我心里有人了”、“但他死了”、“时不时拿出作挡箭牌还挺好使”、“倒了八辈子血霉的白月光”......
陈燕西踌躇几秒:“......该不会......”
金何坤瞬间高贵冷艳:“是,我就是那个活着还不如死了,倒八辈子血霉的白月光。”
陈燕西讪笑:“人生如此精彩,小说都不敢这么写的。”
“那啥,坤哥。咱们就当无事发生过呗。”
金何坤一弯眼睛:“你他妈想都别想!”
谁说缘分天注定。
至少陈燕西这儿,金何坤原以为自己是陪跑,结果从小就保送。一直以为是陪标,结果根本是内定。
近二十几年过去,他们与太多无关之人相逢相识,最后相忘江湖。而小时候无心插柳的许诺,却铭记了小半辈子。
如今他们坐在这儿,好似断掉的岁月一夜重续。小孩长成大人,怦然心动变成蠢蠢欲念。
什么都变了。但一切都来得及。
陈燕西一直挺沉默,金何坤偶尔接几句。谈笑风生,风度翩翩,哄得大人们眉欢眼笑。妇人家的长话短话说不完,从当年一别到重逢,生活琐事似一地鸡毛。父亲间的对话宏大些,从政治局势到现当代艺术。
陈明是个艺术家,外行人才谈艺术,而艺术家只谈钱。这正中金宏的商人思维,相谈甚欢。
时至晚餐散场,父母们典型C市人。金氏夫妇既然回来,就得找回点属于这里的夜生活。四人一拍即合,准备找个地儿喝酒第二场。
陈燕西与金何坤跟俩狗尾巴似的,掉在后面。他们手揣兜里,距离不远不近。
城市霓虹闪烁,路灯连成光线,一直延伸好远。燕哥嘴里叼根烟,今天穿着正装,抹掉几分慵懒,变得有些精英气。
他忽然叫一声,“金何坤。”
“嗯。”
“小时候的事......你别当真。我也没怎么当回事儿,没真的等你。”
陈燕西决定斩乱麻。
“没等我也没事,大不了重新说一次。”金何坤停下脚步,拉住陈燕西手腕。他眼里暗波涌动,第一次正经说话无笑意。
“小时候跟你讲,等长大我来娶你。”
“那现在能不能换种说辞,陈燕西,做我男朋友好不好。”
要是一个月前,金何坤那句“我对你心动了,怎么办”,是暗示。今天就算陈燕西理解障碍,也该明白金何坤的意思。
他向来对别人的“心情”挺认真,既然金何坤不管不顾,诚恳说出口。陈燕西理应认认真真,去回应对方的“心情”。
“你都不了解我,”陈燕西轻声说,“你喜欢我什么。”
金何坤:“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我没你不行。”
“过于激情的‘爱’并不值得赞扬。”陈燕西盯着他,又像是不曾盯着他。冬夜寒,冷风吹得陈燕西鼻尖发红,一双冻琉璃似的眼睛里微有湿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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