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被陈亦心的那个笑击中。
那样的陈亦心太耀眼,值得所有人都看到,邵安也舍不得让任何人看到。
现在,二十五岁的邵安设想自己的十九岁,他知道有些事再荒唐再伤害陈亦心,为了彻底得到那个“遇上方知有”的人,他也会做。
如果真是这样,他为那段遗失的过往心生内疚,也能明白自己为何选择忘记,并将这个契机视为某种结束的隐喻。
五年了,他再舍不得,也是时候还陈亦心自由。
但真相未必是他想象的那样。
陈亦心完全不怨他,相反,陈亦心依赖他,需要他,喜欢他。
他看过陈亦心的资料,本科期间就有论文发表在FLR,研究方向是德法文学对比,本科毕业后他没有马上读研,而是空出了两年gap year。
那份资料很详细,具体到陈亦心在德国哪个乡村博物馆工作了三个月,又在什么时候买了去雷克雅未克的船票,他那两年的足迹从俄罗斯的西伯利亚到雅典半岛,遍布整个欧洲,哪怕是在那五年的空白之前,陈亦心也在巴黎六大有短暂一个月的交流学习,师从Alexandre Dupont,那是为数不多活着的时候就能被称为哲学家的大师,然后他才中途回国。
任何一个人拿到这样一份资料,都会认定陈亦心是个爱自由,汲汲追求于某种类似于活着意义的人,陈亦心就算是鸟雀,也是羽翼丰满的自在高飞谁也关不住的鸟。
而现在,这个人从里到外都是他的,身子是他调教的,吃穿是他养着的,鱼失了水还能苟延残喘一阵,陈亦心离了他……
——陈亦心离不开他。
或许就像林臻说的,生活本身是并不如意。陈亦心也正是因为有足够的阅历,所以很早就看得透彻,不愿再承受和面对琐碎的生活,所以选择呆在自己身边一劳永逸。不是所有金丝雀都能碰到他这么个黄金笼,就算他逃不出始乱终弃,陈亦心也能求得余生安稳。
更何况他不会。
哪怕眼前闪过陈亦心提到同传时的精神气和翻烂的字典,邵安还是认为这是目前最说得通的可能。
洗完澡后邵安将浴巾在围住下半身然后出浴室的门。他怕吵到陈亦心,所以是在客厅的洗手间。走到卧室门口,手也已经握住把手,邵安动作一停。
他侧过头,目光看向旁边的书房。
他没有把工作带回家的习惯,所以这么多天一直没进过书房。
这套房子三室一厅,他们没有孩子,那个预留的房间很早就被改成放映室,和书房一样,都是陈亦心的独处空间。
邵安突然很想看看,陈亦心的书房是什么样。
这个人被圈养了五年,安逸到握笔留下的茧都消褪,学生时代的青涩和一股子劲早已荡然无存,阅读和行走沉淀的气质也变成床笫间的风情。
这样一个人离了他,又会做什么,想些什么。
那一刻邵安心里如明镜般透彻,他不知道自己曾经如何,但是那一刻,从书房的门推开一道漆黑的缝隙起,他是那么渴求同那个落下一滴泪的人感同身受。
第十一章
意识从睡梦中苏醒后,邵安的第一反应不是睁开眼,而是下意识地手往身边一揽,想把枕边人搂在怀里,却意料之外的一无所获。
邵安猛然撑起身子,刚睁开的眼皮酸涩而沉,他掀开只盖在自己一人身上的被子,下床后脱鞋都没来得及穿上就箭步冲到浴室。
那里没有陈亦心。
邵安也没觉得惊慌,他才刚醒,情感都还没调动起来,脑子里只有最原始的欲望,那就是陈亦心不在身边,他要去找。
他又去了客厅,从客厅也可以看到阳台厨房里空无一人。他不抱希望地扭开放映室的门,里面更是一片漆黑。
邵安忙不迭地走到书房门前,手掌覆上冰凉的铜制把手时脑子还是一片混沌。
他没有直接将门大敞开,而是缓缓推开半人身的空隙,看到里面有陈亦心后他才彻底将门推开,也没进去,就站在门旁边。
书房在阴面,屋内的灯又只开了房顶四周的一排小灯,邵安觉得不够亮堂,按钮又就在旁边,他就把中间的大灯打开。
灯亮了之后坐在矮桌后面的陈亦心才抬起头,有些愣,好像是察觉到灯光的变化才意识到邵安在旁边,他随后又垂下眼看面前放着的iPad,没被挡住的手臂小幅度地移动,房间里只有键盘敲打的声音。
邵安见陈亦心一言不发忙着什么,也没上前打扰,阖上门后径直去了厨房,打开冰箱冷冻仓后将那盒长江刀鱼馄炖拿出来。
锅里豚骨汤底的边缘开始泛起加热后的泡沫,邵安才意识到,他是在给陈亦心准备早餐。
泡沫开始向中间翻涌,邵安迟疑了片刻后将馄炖倒入锅中,他看着自己手上的动作,一时说不上那是大脑指挥的作用还是肌肉的记忆。
煮好后他把自己那份留在锅里,盛了一份端进书房,陈亦心的姿势根本没有变,还是坐在铺盖了半个房间地板的毛毯上,一条腿弯曲支起。那张桌子的高度刚好到他胸的位置,所以他必须得挺直背才不至于仰着头伤到颈椎。
盛着馄炖的碗冒着热气,刀鱼的鲜美味道也开始蔓延,可陈亦心还是专心致志盯着屏幕打字,好像那才是什么绝美味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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