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爱吃甜。”陈亦心问邵安,“你要尝尝吗?”
邵安没回答也没看餐桌上的摆盘,反倒是细细打量没有穿帮厨服饰的周逸一。就差直截了当问一句“怎么那儿都有你。”
周逸一被他看得发怵,低头也意识到自己未经允许进后厨不合规矩,特别怕邵安一开口就要赶他走:“先生我就是想看大Léon做甜点,他做Chataigne gateau(栗子蛋糕)和macaron(马卡龙)可有名了,不然您的酒店也不会聘他,我没偷师!我就是,就是去看看。而且我有请帖的,我父母也在那里面。” 周逸一手往侧厅一指,眼角耷拉下来“别赶我走好不好。”
邵安不和一个小孩一般见识,吩咐旁边的服务生:“帮周小少爷推进去。”
被邵安这么一叫,周逸一登时觉得受宠若惊:“那,那我也先进去了。”周逸一脚步很慢,老半天没挪到陈亦心身后,陈亦心就问他:“那我和你一起去?”
“好啊好啊。”周逸一点头,才发现邵安沉下脸不悦,以为邵安会二话不说替陈亦心拒绝,也不敢争论。。
“那我过会儿就来找你。”邵安说,像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定,看了看身边的林臻,也没有说让林臻陪着陈亦心的话,只又说了句有什么事就给他打电话。
周逸一也没想到会这样,兢兢业业站在原地直到邵安进的电梯门阖上,他才卸下重担般非常夸张地驼下背。
陈亦心揶揄:“欸,他有那么吓人吗?”
“还不够吓人吗???”周逸一反问,和陈亦心一同往侧厅走,“气场绝杀!不说二十七八,就是六十七八我成不了这气候。”
“他其实才二十五。”
“嗯?”周逸一没听清。
“没事。”陈亦心含糊过去。他们已经回到侧厅,周逸一眼尖很快看到他的几个同龄朋友,想给陈亦心介绍。
那几个朋友也没想到陈亦心和周逸一一起,见周逸一走过来,便用朋友之间的调侃:“周大厨回来了!”
周逸一只能在心里炫耀,虽然我还不是大厨,但我带个(别人的)美人回来了!
而等他们都见到陈亦心,原本畅聊的年轻人也短暂的面面厮觑,不知该说什么。倒是徐茵茵不怕生地看陈亦心,陈亦心也看着她,彼此都像是在确认对方到底是不是记忆中的那个人。
是陈亦心先问:“Solena?”
听到陈亦心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徐茵茵也顾不得自己穿着极为贴身的晚礼服和小高跟,小幅度地开心地跳了一下:“我一见就知道是你,可不敢认。”
周逸一懵逼:“你们认识?”
徐茵茵长长地“嗯”了一声:“不算认识,在卡尔夫的一面之缘都有六七年了,得亏我十五六岁颜值巅峰到现在,让你还能认出我。”
徐茵茵的朋友都知道她很小就在外求学,那些关于陈亦心的传闻里,样貌已经坐实了,还差个学霸标签,听徐茵茵这么一说,好像也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应该是去黑塞主题博物馆的中国人太少,你才记得住我吧。”
陈亦心确实印象深刻:“那是我在卡尔夫的几个月里,中文说的最多的一天。”
“后来我回瑙姆堡,想去尼采文献中心实习,他们说以前从没有华人申请过,所以要考虑考虑,我就提到在卡尔夫有个中国年轻人,他多能干认真我也会有多能干认真。于是——”徐茵茵显然省略掉另一些过程,“我就成功说服他们了。”
周逸一问:“那你今天要捐赠拍卖的尼采铜像是那个文献中心的藏品?”
“如果是我才不舍得拿出来,不过那个铜像我收回来也花了好多钱的好不好…今天拍卖所得善款不是用来建乡村学校嘛,我想这个拿出手,还是很应景 。”
“建学校?”又有人来了兴趣,“这不是茵茵你‘老本行’嘛,我们以为你回国是被逼着相亲结婚,没想到,跑到西北支教去了……”
“这么说起来周逸一也是个不‘正经’的,别人都是直接投资个餐厅饭馆,周小少爷可是一心一意只想当个大厨……”
就这样你一言我一句的,年轻人很快又聊了起来,他们都受过顶尖的精英式教育,交流时中文词不达意时会用其他语言,陈亦心就静静地在旁听,听他们讲学习,讲旅途,讲婚姻爱情观,讲投资和第一桶金,讲世俗的前途和自身的理想,他们都那么年轻,未来的日程被希望排的满当。
渐渐地陈亦心听着失了兴趣,他当然也会想到自己在他们的年纪在做什么,在哪辆火车哪个国家,在哪个车站读哪本书,他当然没有忘记过去,那些少年谈论的现在和未来于他而言也曾唾手可得。
可他并没有泛起一丝一毫的后悔,当他回首往事,那些出走途中的风景如同书籍的文字是黑白的,唯有邵安,唯有那些关于邵安的回忆,是有色彩而灵动的。
就在这个时候,陈亦心察觉到自己坐着的沙发旁边一凹陷,他以为是邵安回来了,余光一瞥,是一个不认识的人。
那人也算得上年轻,可不知是不是轻浮惯了,看上去略显油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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