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进堂屋时,他就看见了那个坐在沈闻昌椅子扶手上替他按肩的女人。
女人衣香鬓影,昂贵的珠宝首饰衬起了她的容貌,一改从前憔悴稚嫩的模样,倚在军阀男人的身侧懒洋洋地抬眼一瞥——
正对上顾声的视线,突然哆嗦了一下。
那是唱花鼓出身的李家小媳妇,李小花。
李小花娇艳的巴掌小脸上忽的失了色,干巴巴地开口唤了声:“顾……”
顾声没理会她,收回了视线,目不旁视地走到沈闻昌对面,拉开椅子,从容地对他颔首致意:“我陪沈司令玩一把吧,请。”
沈耀顿时回头去看江承,顾声会玩牌倒是不足为奇,这些跑江湖的多多少少都会一些牌九把戏,以陪金主玩乐。只是眼下情形有所不同,沈闻昌看样子颇有几分意外,但却高兴,而江承看过来的眼神,简直跟要当场吃了他那瘦瘦弱弱的小情人似的。
沈闻昌捏着一副牌在桌上用力一顿,发了话:“行了!大老爷们跟娘们儿似的磨叽!玩个牌,老子还能吃了他不成?”
沈闻昌到底是长辈,现在也没到撕破脸的地步,江承再怎么想找顾声算总账在这档口也得往后推。江承闭了闭眼,吐出口气:“成,——顾声上桌就是我江承上桌,赢了算他的,输了记我账上。”
顾声的眼睫颤了颤,面无表情地切了牌发到桌上。
桥牌与其他牌戏不同,总体上分为叫牌和打牌两个部分,打牌的四人分别为庄家、明手和防守,其中叫牌所得到的品阶就叫做定约,完成定约则称为成局,四人分为两方,成局或超额完成定约则有一定赋分和奖分,反之为“宕”,则为输分。
如果像沈闻昌这样,八人分成两队来玩,则这一桌四个人拿到的牌在一局结束之后原封不动的拿给另一桌的人玩,将坐庄、明手和防御的两人分别对调,最后进行计分。这样的复式游戏结构最大程度的减小了牌面带来的运气成分,并得以充分体现每个人的真实牌技。
最重要的是,这使桥牌基本杜绝了出千的可能,别的纸牌游戏中惯用的千术,在此处将难有用武之地。
这是桥牌的迷人之处,也正是难度所在。
纸牌去掉大小王,每人十三张,新牌洗七次,由庄家起顺时针出牌。参与者正襟危坐,观战者不可随意走动,第一局沈闻昌坐庄,叫到了经典的3NT定约,宋昭和顾声东西坐,宋昭拿了牌翻起来看了一眼,下意识地打量了顾声一下。
顾声看上去极为平静安然,叫牌、提问都中规中矩,却莫名让宋昭产生了一点他其实胸有成竹的错觉。但一局下来也并无异样,沈闻昌照例是最大的赢家,超额完成两墩,故此第二局仍由沈闻昌开始叫牌。
“承让了。”沈闻昌沉声说,眯细眼打量着刚发到手里的牌,“1红桃。”
“2无将。”顾声说。
叶斌pass,宋昭大概这把有几个顺子,直接叫了4黑桃,沈闻昌加码:“4红桃。”
视线回到顾声身上,顾声看着牌面沉默了好一会儿,半天说了句pass。
几圈下来,沈闻昌领着叶斌把敌手虐了个面如菜色体无完肤,宋昭知道自己看错了人,在顾声洗牌间隙冲着江承嚷:“继良!我这回得把裤子输干净!你得给我点补贴。”
江承不知说了句什么,这边最后一轮的叫牌又开始了,宋昭只好收了声回头看牌。
沈闻昌的牌局是和赌局互相分立,通过总的计分数联系在一起,大致算法是桥牌的每局赢分乘以十再乘以四,并且随着局数增加牌桌上流动的赌资也在层层加码,前五局都是按倍数逐渐递增,而最后一局的赌资却是前五局总和的三倍!
这是才是藏在牌局背后真正的赌博,也就是前几局的胜负在最后直接作废,不论前面打得如何,赢得最后一轮的人就将是这场牌局真正的赢家!
叶斌转头对江承似笑非笑:“江少,这把输了可别心疼,大不了就当花钱买美人一笑了。”
偏厅里灯光静静地亮着,原本喧哗的堂屋呼吸都寂静可闻,光线从顾声的眼睫上掠过,投下一小片模糊的阴影。
一切从头开始。
沈闻昌给出保守的1红桃。
顾声:“1无将。”
叶斌:“3黑桃。”
宋昭:“3无将。”
沈闻昌:“4红桃。”
顾声:“4无将。”
叶斌咬牙:“5黑桃。”
宋昭:“pass.”
沈闻昌:“……6红桃。”
沈闻昌专注地看着自己手里的牌,面不改色。
宋昭听到自己轻轻抽了一口气。
在桥牌游戏里,那个花色前面的数字代表定约的品阶,品阶意味着承诺,一人十三张牌,也就是最多达到13赢墩,六阶定约又称“小满贯”,即以六墩为基础,如果沈闻昌想要完成所报的6S定约,就意味着十三张牌他需要赢下十二墩!
这是极难完成的任务,几乎只有刚刚开始学习桥牌的新手会选择冲一下小满贯碰运气,而个中老手即便当天手气极佳,都绝少尝试。
在此前的五局当中,最高的一轮品阶也只出到叶斌的5C定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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