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江承以一种毁灭般的态势,几乎不可撼动的压倒性的力量,轻而易举地将他按在身下,居高临下地告诉他,他没有。
他在这件事的认识上错得荒谬而离谱。
这世界上没有通天的权势不能做到的事,也没有压顶的地位无法达成的心愿。
他们生来不平等,顾声从没有顺从之外的选择。这与他的意志没有丝毫关系。
身体里钻心的疼从身下窜遍全身,呼吸因为重物的挤压而变得艰难而迟缓,意识和肉体似乎被生生撕裂开来,顾声无意识地想要蜷缩起身子,身体却再一次被用力抻开。
湿热的气体拂过裸露的肩胛,在脖颈处细细逡巡,最后笼住了他的耳廓边缘。
男人低沉沙哑的嗓音夹带着喘息,噩梦般覆压上来:“你怎么敢……顾声……顾声,你怎么敢?嗯?!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啊?……你以为我真舍不得杀了你吗?”
他被江承放在一张简陋的木板床上,江承将他从沪蘅战场带离之后就乘江续此前联系好的运输机直达京北,江南大乱,江续被杀的消息还没有传到江知涯耳朵里,但最重要的卧底被杀,江知涯得知也是早晚的事,江承没回津州市郊的别苑,另在租界的使馆里找了个落脚处。
他把顾声藏起来了。
在江知涯的眼皮子底下,在这津州还未易主的地界上,把背着他弑兄之仇的过去的情人藏起来了。
他也不知道他这么做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他向江知涯隐瞒江续已死的消息,私自将那个年轻人留在自己身边,江承和江续因为同父异母的陈年旧事素有嫌隙,却也未弄到沈家父子那样欲死之后快的地步,他不好说当他看到江续倒下去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哀伤?痛心?不敢置信?
……大概只是巨大的震惊,随后便一片空白,一无所有。
那仅有的情绪还是来自于那一瞬间拔枪杀人的那个人,顾声出枪的姿态狠绝而冰冷,像是同一个场景被在幻觉中排演过无数次,不亚于白日见鬼的震骇在江承心中一生都未磨灭。
他把顾声软禁了起来,就像他开始时做的那样,他逼迫注定只能属于他的年轻人向他打开身体,袒露给他最脆弱的内壁,他感受到对方的身体在他手中扭曲颤抖,昳丽无双的眼眸里泪水充溢。
顾声和他一样分不清这眼泪为何而流,他像是已经被抽空了一切,而江承无力挽回,只能在一次次贴近他的时候用面颊和嘴唇擦拭着他。
一切都回到了原点,除了时间和地点,什么都没有改变。
顾声背对着他的身体消瘦单薄,脊背骨骼分明,江承用尽全力将他拢在怀里,被折磨得脱力的年轻人也无力反抗。
空气凝滞而粘稠,布置粗劣的房间暗无天日,早已停摆的机械钟凝固了这里的时间,绿植的叶片在唯一的通风口处的光源下轻轻摇曳,被放大的阴影像潮水漫进整个房间。他们之前似乎从来就没有出现过真正的交融,只有一个人意乱情迷,另一个避之不及。
他听到顾声轻声说:“那就杀了我。”
江承愕然。
这种错愕甚至不像是因为外界突如其来的爆炸性事件产生的那样,而是骤然从心底浮现,狠狠地砸在了心头上。
江承呼吸不畅似的提了口气,支起上身去看顾声的脸。
顾声依旧是好看,那种无论看上千百遍都不会厌倦的秀丽,就像造物主难得精雕细琢的佳品,每多看一眼就往深渊陷落。无论其本人境地如何,是否濒临死亡。
美是不会随着生命的凋谢而陨落的,它在人们的记忆和口耳相传中万古长存,而顾声就是这样一个鲜活的体例。
他半阖着眼,苍白的脸上没有表情,也看不出开口说话的痕迹。
如果抹去那一头一身的冷汗,修剪一下略长的短发或是点一点红唇,那依然是能直接印成海报变成被津州小姐夫人攥在手里的小像上的容色,江承对他的迷恋相比那些女人只多不少,而这次他才惊恐的察觉,这样的顾声一片空白,正如石膏灌注的完美雕塑。
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死了,他也就再不在乎这副皮相。
就在江承说服自己刚才听到的声音,只是神经太过紧绷产生的幻觉时,顾声又重复了一遍。
他说:“杀了我吧。”
江承那一颗心直直地掉了下去,一声巨响,转眼碎了千八百片。
他听到自己近乎哆嗦着说了一句:“什么?”
“江续死了。”顾声说。可能是他的句子太过短促,吐字又飘浮,那轻微的一丝声响倏忽滑过,竟也听不出被强按在床上折磨数天余的狼狈与嘶哑。
江承一怔,又将他再搂得更紧一点,将脸捂在他的肩头,闷声说:“……我不会杀你的,不会……你欠我的,你得千倍百倍的……还给我……”
他不确定顾声听没听清他的话,顾声似乎很轻很轻的笑了一下,他也不确定顾声是不是真的笑了,那瞬间年轻人瘦削的肩头抽动了一下,再去看,顾声已然阖上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无意中听到一句歌词,觉得很适合文里江对顾的感情,把歌循环了两天。
歌词叫做:少年不识爱恨/一生最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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