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面,景安想:这人回来的不是时候,自己正正准备去等他,他竟先过来了。这种微小而庄重的仪式感彻彻底底被他破坏了。
综合以上,景安得出一个结论:这人不该等。
朝恩想:莫非这孩子闹别扭?
以前只知道他黏自己,但性格确是过分的乖巧可爱,就连自己临走时,只是皱了皱眉,一声不吭,怎么现在这样脾气大?
朝恩上前狠狠地把他抱起来,费劲地空出一只手在兜里摸出一根棒棒糖递给景安,一如很久以前。
景安猛地被回忆戳醒,愣的一下接过了棒棒糖,双眸紧紧盯着朝恩。
有点诡异。
不过好歹还是个小孩子。
这次休假也就只有一天,初中学业很忙,若不殚精竭虑奋力学习,来自农村的他早已被老师遗忘,学生也会认定他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差生。
朝恩讨厌这种挫败感,所以他很努力,甚至国庆假期他都没回来,只是窝在宿舍里看书。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朝恩寥寥草草地吃了晚饭,跟着上镇里的亲戚的车回学校去了。
临走时,景安拉了拉朝恩的手,故作嗟怨:“下次早点回来!”
朝恩看着他小大人的模样,噗地笑出了声,连忙点点头答应。
天可真冷啊,只是右手的余温实在暖和地厉害。
第6章 第五章
寒来暑往,四季更迭。
这期间,朝恩依然哄小孩子似的违背了第一年的承诺,而后一发不可收拾,年年皆是。
简直放纵。
但是景安不恼,并不是说他心胸跟海似的茫若无涯,只是他觉着,朝恩的心底其实一直有一杆秤,孰轻孰重他都分的清,若自己因这档子破事去叨扰埋怨他,反倒连他自己都厌恶。
六年里,朝恩除了寒暑假,基本上一年回不了几次,就算破天荒地赶回来,也是来去匆匆。
但唯一值得念想的事就是高考结束那年朝恩把自己用过的所有旧书成堆安扎统统带回家,有模有样地送给景安,督促他以自己为奋斗的目标好好学习,勇追猛赶。
他得了好成绩,自然洋洋得意。
景安仍然记得他刀削似的面容轮廓,棱角分明。微蜷的睫毛映衬着其下的双眸,盈盈水波含着疲惫的懒怠。
宽大的白色校服,俊俏挺拔的锁骨小山一样耸立绵延着。
恍惚,周遭一片绿水青山,为一个人蔓延春意。
皎皎君子,泽世明珠。
景安得了书,小心翼翼的把他们同曾经的书堆在一起,远远望去就像绿意绵绵的田垄土地。
那天饭桌上,朝恩在景安家吃饭,饭至结束时,景安放下筷子对朝恩说道:“朝恩。”
“嗯,什么事?”朝恩抬眸望望他
“哦,也没什么事。”景安稍稍组织了语言:“快期末了,学校召开家长会,奶奶身体不好,你代替他去好不好?”
“不好。”朝恩干干脆脆地拒绝。
景安蹙眉,微微一愣。
猝不及防的一筷子温柔地敲了敲他的脑门,倏地抬头,便望见了朝恩抹笑弯弯的嘴脸。
乍一看,有点欠抽。
“逗你的!”朝恩放下筷子,继而一本正经:“什么时候?”
朝恩这才回了回神,答道:“下个礼拜日。”
“哦,知道了。”朝恩淡淡地回应道。
家长会那天,人潮拥挤,偌大的学校一下子跟海绵垫似的,稍稍能透点气来。
还好景安有先见之明,踩着公鸡打鸣的点儿拉着朝恩起床去了学校。
就这么完美而幸运地错过了人群高峰,堂而皇之地坐在座位上。
朝恩作为家长理应坐在先前景安的位置,而朝恩则垫了几个本子坐在一旁。
景安十三岁,初一毕。
由于来得早,就不得浪费时间去等待其余的人到齐,闲来无事时,朝恩就翻翻景安整齐地近乎不进人情的课桌。
朝恩垂头艰难地朝课桌里寻觅,一旁的景安不动声色,正襟危坐,丝毫不介意朝恩逾越隐私的行为。
朝恩越发大胆起来,翻翻找找,好一会儿才瞥见一本似曾相识的书本。
陈旧的,上了年纪的书本,许多年以前自己的书本。重重叠叠的新旧字迹模糊了书本原来的字体。
朝恩抽出了书本,往景安面前摆了摆,询问道:“都期末了,怎么还在课桌里?”
景安目光追寻着朝恩修长的手,不紧不慢地答道:“忘记了!”
“奥。”朝恩若有所悟。
朝恩又翻了翻,忽而发现有几页上都写了一行小字:
朝恩是大坏蛋。
朝恩:毁约,失信。
景安:刻骨,想念。
想必是恨之入骨抑或情意深重,黑笔落下的划痕要狠的许多。
朝恩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惊异之余,本想脱口而问,不料广播凑赶鸭子上架地想起来。
淹没了他的声音。
第7章 第六章
朝恩心不在焉地听完了广播,满脑子都是旧书上的几个字,近乎严丝合缝地填满了他的身心。
他右手撑着脑袋,目光炯炯地凝视着一个点,大脑完全放空,平稳的呼吸和煦顺畅。
从景安这个视角望过去,五官立体精致,双眸缱绻,似在安安稳稳地求索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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