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大多数枣子是红半边青半边的,盛之梧洗了几个吃,确实很甜。可方其文好像觉得还不够,把洗了的枣子放在果盘里,说:“我们去平台上摘后面那家的枣叭,那家的味更好!”
方其文先上去,盛之梧过了会儿才到,到了平台看方其文在平台边边倾身摘枣子,轻声让他小心。方其文回过头笑笑,盛之梧到他身边护着他,问:“你是不是……很想继续读书?”
方其文差点没站稳,疑惑地望向盛之梧。这不是在摘枣子吗?怎么突然哪壶不开提哪壶?
方其文没回答,盛之梧却有点儿依依不饶:“你妈妈说你年纪大,不该去读书了,如果你可以继续读高中的话,你介意自己年龄比同班同学都大两岁吗?”
一片静默,阳光都一朵一朵的。盛之梧想自己是不是太多事了,看方其文扑扇扑扇的睫毛想说他睫毛真长,想说算了,想说我随便问问我们继续摘枣子吧,方其文赶这当儿低着头开口了:“我不介意咯。”
这一刻,阳光一朵一朵的这一刻,盛之梧第一次意识到,方其文很勇敢。
非常勇敢。
盛之梧笑了,像是拥有了很多希望很多激情希望与激情在胸腔里膨胀成英雄主义,他问方其文愿不愿意跟他去S市读高中,方其文说他愿意。
这一段对话像没有发生过似的,方其文还在摘着枣子。只是它确实发生了,盛之梧走到平台的另一边给时喻苏回电话。
十分钟前时喻苏给他打电话,说学籍能搞定,S中附近的房子也给他们找好了,一个小区里的两室一厅。盛之梧说他还没和小朋友说,待会儿问问,时喻苏说我操你大爷。
现在盛之梧给时喻苏回电话,说没问题了,你打点好,到时候我直接带小朋友去报道。时喻苏在电话那边拿腔拿调:
“不得不说,这一年下来,故事最终还是讲成了包养文。”
盛之梧直接把电话挂了。
啧,破坏气氛。
15
方其文之后一直木愣愣的。盛之梧跟他说自己的计划时,他沉默着间或点一两下头,说到他要和自己一起住时是这样,说到让方其武去读技校时还是这样。只是在盛之梧说让祝铃秀待在家里、自己每个月给予方家一定补偿时,方其文抬了头定定看着他。
盛之梧顿住:“你……表个态?”
方其文没表态,盛之梧想他大概很矛盾,也懵。冲动如此盛之梧却还是想继续冲动下去,只好接着自说自话:“不吭声我就当你这儿是默许,只差你爸妈同意了。待会饭桌上估计挺艰难……哎,先洗枣去。”
但出乎盛之梧意料的,帮全家盛好饭最后落座的方其文,刚落座就颇为坚定地开口:“我想跟着盛之梧去S市读高中,家里的地给杜大妈家种着叭。”
盛之梧第一口饭被呛着了,咳得不行;祝铃秀没反应过来,问:“甚?”
“我想去S市读高中,盛之梧说我可以跟着他。那样家里地就没人管咯,我想可以让杜大妈管种。”
盛之梧缓过来忙接着话给祝铃秀甜头:“方其武的事我已经找到人帮忙了,他想读高中的话Z市一中或者去S市读都行,只用交学费,不用交择校费。”
方其武反应快:“我不想读高中!”
“你先别吵嘞。”祝铃秀顾不上管方其武了,对着方其文问,“你说你要去S市干嘛?”
“读高中。”
“家里活谁干呀?”
“小武去外面读书咯,不需要我每天中午做饭。你和阿爸晚上工地也可以买饭吃,你们以前忙得不回来就是这样哩。地给杜大妈管,她种的都她收走,杜大妈肯定乐意。”
盛之梧听愣了,他不知道方其文什么时候想的这些事,自作主张改了计划且把计划改变后的事情安排得合适。他朦胧中或许一直知道方其文有头脑有勇气做到这些,但真的看到他做到时,还是很讶异,带着点不习惯。
祝铃秀显然更不习惯了,她大概从来没想过自己从不忤逆周围人意愿的大儿子有朝一日会提出打乱他人生活的需求。她十分抗拒:“我们在工地买饭不要钱嘛?那钱不要做房子?”
盛之梧要开口说自己可以给补偿,方其文意识到了似的赶在他前面说:“大家一起订盒饭便宜哩,你说过噢;小武上学的择校费省了,足够够抵这一笔。”
祝铃秀被噎得没话说,但还是接受不了家里没人看管,气性上来,拿筷子重重敲一下碗:“你这么大年纪去念书,过两年不结婚生小孩,嫌自己不够丢人嘛!”
方其文很平静:“我不觉得丢人哩。”
学习知识有甚丢人的?方其文压抑了太久的对读书的渴望,被盛之梧撩拨得终于尽数释放。
方其文见到盛之梧的第一眼起,就觉得他和自己及自己接触过的人都不一样。他自信,有趣,得体,说的话有时很难懂,很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方其文还记得自己那时觉得,盛之梧的言行举止就能代表书本上方块字里的知识,衣着打扮就能代表大城市。
方其文和盛之梧聊天时听他说过他是博士,博士是比大学生还要高的学位,是最高的学位。方其文觉得盛之梧这么好,肯定和读了许多书有关。初中不是学过的嘛,“腹有诗书气自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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