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让让。”
黄园从小练的跆拳道,正踹得过瘾,没注意到,那个被他推出“竞技场”的书呆子,没有狼狈地趁乱逃回学校,而是在后门旁,和保安爷叔站在一起看热闹看得扎劲。
浦江盯着龇着牙一脸发狠模样的黄园,觉得不可思议,这个人刚进弄堂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因为他面对着弄堂口,而老三他们是背对着的。明明刚才揉着眼睛懒洋洋的像只小猫,怎么一言不和就成只小猎豹了。
见惯了后墙风云的爷叔见胜负渐渐已分,才拉开嗓子吼了一句:“小赤佬吵死特了!切饱啦就去操场高头(吃饱了就去操场上)跑十圈!”
一周后,浦江第二次见到的黄园,又变回软萌可爱的小猫一只。
浦江那时候已经上高三,但是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自己筹措大学学费,从高二开始就在一家课外辅导机构挂名辅导老师,别看他年纪小,这位“小江老师”已经小有名气。
黄园和陈子骥在学校后墙一战成名,因为是在校外所以学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还是私下通报各位家长。黄母被黄父训了一顿,为了减少儿子外出惹祸的机会,决定请一位辅导老师,每周日给黄园辅导四门功课,正好有人推荐了“小江老师”,黄母觉得儿子确实应该和爱学习守规矩的同龄人多相处,所以出了高价把人请来。
周日上午十点,浦江准时到达黄家别墅,等了十来分钟,才看到刚被黄母叫醒的黄园睡眼惺忪地从楼上下来。浦江一眼就认出了黄园,随即咧开嘴冲着黄园笑了笑。可是黄园根本没认出这看上去跟他一般大的小江老师就是那天的书呆子,因为架本来也不是为他打的。黄园对浦江朴实的憨笑不屑一顾,对着浦江掉漆的黑框眼镜更是嗤之以鼻,哪有跟着好好学习的觉悟,全程没给好脸色看。
这是从小到大,妈妈给自己找的第几个补习老师了?没一个能坚持一个月,不是被黄园折腾得受不了了,就是自觉教不了这小霸王主动走了。
黄园和陈子骥在学校里从不找那些书呆子麻烦,那些人也很自觉地躲他们远远的。但是他对家里这些老师可丝毫不客气,在他眼里,这些老师就是上门来斩冲头的,嘴里一副假仁假意苦口婆心,实际对他根本不上心,一边怕得罪他一边敷衍他父母,还不是为了他妈那两张钞票,捣浆糊还有钱拿,想得美。所以黄园使各种手段把人弄走了,他妈哀叹了无数回,拿他全无办法。
小江老师来的第一天也不讲课,准备了四套高一最基础的习题给黄园做,想测测他的程度。黄园趴在桌上睡了一中午,一个字没写。黄园想的是,让我做一天习题,你坐着啥也不干,一科就能白得200,呵呵。
午后,小江老师合上空白习题,也不着急,另外拿了本空笔记本,开始给黄园上课。
先是数学,因为黄母说黄园以后要学金融。小江老师从加减乘除的原理开始讲起,先是10以内,然后20以内、100以内……再结合一些速算技巧,完全拿黄园当小学生来教,也不管黄园一脸目瞪口呆的模样,一边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一边思路清晰地讲解下来,特别耐心。
黄园还没从两位数乘两位数的速算法中回过神,小江老师已经换了一本空笔记本,开始讲英语,因为黄母说黄园以后要出国。在本子上写了中国英语教材中四个最基本最经典的英语对话:“How do you do?”、“How are you?”、“How old are you?”和“How are you doing?”,每个对话问答两句,小江老师重复念了几遍,见黄园没跟着读也无所谓。继续在本子上写“Good morning!”、“Good afternoon!”、“Good night!”。黄园瞪着漂亮飘逸的英文书写体,眼睛都要花了,咬着牙心情很复杂。
小江老师没有等他反应,继续语文,因为黄母说他们是书香世家。小江老师在第三本空笔记本的第一页,端端正正地写下两首诗歌《咏鹅》和《锄禾》。
小江老师刚念了一句“鹅鹅鹅”,黄园涨红了脸彻底怒了:“鹅尼玛B!”
站起来一把掀了桌子,气急败坏地抓起笔记本,就往老师脸上摔,钢笔跟着被甩飞过去,尖锐的笔尖擦过小江老师靠左眼眼尾的上眼皮,划出一道深深的伤痕,顿时鲜红的血液涌了出来渗入眼睛流满脸颊,腥腥红的左眼直愣愣地看着黄园,像《咒怨》的封面,盯得黄园让他头一次闯祸有了心虚的感觉,眼底的慌张一闪而过,很快又逞强骂道:“册那娘只B!”
黄家祖籍并不是江南人,但是已经在这扎根了三辈,黄园从小和本地孩子混在一起,沪语会说不少,但是在家里有些粗鄙的诨话是不允许出现的,这天也是气极了。
黄母听到动静,赶来一看,混乱的场面,还有一个满脸是血的人,差点没吓晕过去。最后和家里的司机手忙脚乱地把人送到医院,所幸只是外伤,缝了两针,没伤到眼睛内部,不然这只眼睛就废了,只差了半公分。
倒是当事人小江老师一直很淡定,还安慰黄母说“没事,意外。”
这次黄母也保不住黄园,黄父回来大发雷霆,黄园想跟父母说是那人先侮辱他,怎么侮辱?三本字迹清秀书写工整的笔记本和四套空白习题被保姆张妈收拾好了放在黄父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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