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尴尬着,外面厅里的公文包里响起电话铃声,黄园听出是自己的手机铃声。
“抱歉。”黄园借机起身去接电话。
“小叔!你快来,快来!呜呜呜~奶奶!不要!小叔!!!”电话一接通,就传来侄女蕾蕾语无伦次的呼喊声,背景音也是一片杂乱。
“蕾蕾!妈?你们怎么啦!快说啊!”黄园陡然瞪大了眼睛,冲着手机喊道。
“医院!爷爷医院!小叔快来!奶奶——”
电话突然就这么断了,黄园怔了几秒,随即前所未有的恐惧席卷全身,脸色煞白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浦江凝眉走了过来,抬手在黄园抑制不住起伏颤抖的肩膀上按了按,那是仿佛能抚平一切的力度,穿透他的身体,让他心中一悸,终于回过神来,抬起头,艰难地与浦江对视。
“我……”黄园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哽在喉间,这两年来他头一次这样强烈地想寻求别人的帮助,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走。”浦江握住他的手腕,拉起人就走。
浦江将人塞进“电光蓝”,弯腰帮他扣好安全带,然后用不容抗拒的目光将黄园无措的眼神锁定在自己的强大坚毅的领域包裹之下,抬手揉了揉黄园的头发:“我陪你去,会没事的。现在,告诉我地址。”
车子飞驰出去,黄园在浦江带着安抚的沉稳声音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给家里、蕾蕾、爸爸的护工还有嫂子分别打电话,但竟没有一个能接通,同时,手机上也留有数通未接来电,黄园无法分辨,只能一通通打回去,只要是和家人无关的电话,即便是领导客户,他都毫不犹豫地直接挂断。
没有一点有用的信息,最后,黄园似乎想到什么抖着手拨通了大哥关押地工作人员的电话,确认了大哥的情况,虽然对方客客气气地告诉他大哥一切都好,仍不能使他安心,他对着电话反复确认,即便是他花钱打点过的人也失去耐心,对他道:“不相信明天过来看看好了呀,覅没事找事好伐?”
强烈的不安让他紧闭牙关,几近要把自己的牙齿咬碎。
蕾蕾让他去爸爸的医院,不断地在呼喊“奶奶”,所以肯定是爸爸或是妈妈出事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一只无形的大手不断锤击他的心脏,扼住他的喉咙,让他几乎要窒息,让他全然无法呼救和挣扎,黄园颓然地闭上眼,在心里对自己说:“哥,对不起。”
突然,已经开始化为碎片慢慢消散、感受不到任何知觉的身体被拉进一个强有力的拥抱,箍得全身的骨头都似乎要被挤压断裂,那种似乎要把他拖进地狱的力度让全身的感觉如潮水倒灌一般涌了回来,黄园重新感知自己的身体和知觉,耳边传来遥远却熟悉的声音:
“小园,我们到了,你不是一个人,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涣散的眼神重新聚焦,焦点最后凝聚在一副老式眼镜框已经掉漆的镜脚上。
黄园呐呐地转头看向浦江,喃喃道:“十二楼……”
“嗯,我们走。”
浦江不需要知道具体位置,因为整座疗养院已经被人群、警察和消防车包围了,所有人都抬着头看向十二楼的窗口,空调机上坐这一个神情漠然的老太太,浦江知道,那里是黄园最后的人生希望。
当黄园脚步不稳地跳下车,仰头望去的刹那,惊恐得猛然睁大眼睛,眼珠似乎要随时迸裂,抖着嘴唇声嘶力竭地吼道:“妈!——”
几近绝望的声音划破天际,响彻整个院前的小广场,震撼所有人的心,人们都停止了议论和动作,向黄园看过来,除了十二楼空调外机上的黄夫人,仍毫无所知地抬着头望向无尽的天空。
在黄园双腿发软撑不住自己,随时要跪在地上之前,浦江从车子另一边下来,及时撑住了黄园的身体。
黄园听到浦江附在自己耳边低声说:“我们上去!”,黄园听他的话,逼迫自己迈开腿,冲向警戒线。
浦江简单明了地向警察说明了情况,死死攥着黄园的手腕,拉着他冲进大厅按下电梯键。黄园盯着电梯从“12”缓慢往下跳动的电子屏,恨不得把上面的数字抠下来直接换成“1”,也曾试图直接往楼梯间里冲,被理智的浦江拉住了,这个时候没有其他人用电梯,只有电梯是最快的。
☆、16.煞煞白
当电梯门在12楼打开,两人马上听到蕾蕾已经哭得快断气的呼喊声:“奶奶,您快回来,跟蕾蕾回家吧,求您了!呜呜呜……阿娘(奶奶)……蕾蕾害怕……”
两人还未跑到黄父所在的病房,就看到黄父的病床已经被移到病房外的走廊上,身边没有一个人看护,病得瘦骨嶙峋的黄父直挺挺地躺在惨白惨白的病床上,被褥整齐得毫无生气,只有堆满皱皮的脸露在外面,萎缩浊黄的眼眶里是一双毫无光彩的眼睛,现在掬满了泪水,抖着干枯的双唇,呼吸急促,无力无奈无望。
黄园扑过去,确定自己的父亲暂时安然无虞,跟黄父说了一句:“爸别着急,等我回来。”马上又撑起身体跌跌撞撞跑进站满了警察、保安、医护的病房,病房里还有被看护阿姨搂住的蕾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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