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扬只好自己就地吃掉一些带血的食物。
满嘴铁锈味,云扬几乎是靠本能在咀嚼吞咽。
好像在吃尸体……云扬克制自己不去多想,可脑子不受控制。
吃尸体,那自己和那些杀害樊老的鞑子又有什么区别?自己也是一个禽兽吗?
也对啊,人本来就是禽兽,还是一种冷漠的禽兽,只是会更装模作样一些。战争,把人的面具扯下来,把人变回禽兽。
云扬机械地咀嚼,眼睛不知为何传来几乎无法忍受的剧痛,好像被什么东西撑得太满。
云扬忍不住吐了。
眼泪,混着呕吐物,混着满地的发腥的血。
太阳像浸在血海里,一点一点沉下去,沉到光都抵达不了的深处。
云扬跪倒在尸体上,放声痛哭。
好像要把所有欠下的泪都补回来。
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自己这么想哭,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痛苦。
是在同情谁怜悯谁?是在为自己的不幸痛苦?好像都不是。
唯一鲜明的只有胸中无法宣泄的悲哀和自己受伤般的哀嚎。
脚边,似乎有什么动了动。
云扬惊恐地回首,该不会是,尸变?
他慢慢站起来,随时准备逃跑。
微弱的人声传来,云扬几乎以为是错觉。
脚腕突然被攥住。
云扬汗毛倒立。
脚下那个尸体的嘴似乎在动,云扬大着胆子俯身,那个蒙古鞑子气若游丝。
活,活的!
鞑子浑浊的眼珠对着他,嘴里说着他听不懂的语言,眼睛含泪。是在求救吧。
该救,吗?
他是来伤害我的同胞中的一个敌人,他活下来对我们没有好处,不该救!
可是,这也是一条生命啊,他家里会不会也有一个姐姐在等他?
士兵还在抓着他的脚。
“你,你放手!”云扬想把脚□□,但看到那个人的眼泪,他又心软了。
也许这是他活下去的希望吧。
云扬叹气:“你找错人了,我是汉人,不会救你的。”
那个士兵眼睛睁得更大了,嘴唇颤抖,好像拼尽全力要说什么。
“你别说了,我不想救你!樊老救了那么多人,连一个念着他好的都没有,我救你,你说不定还来杀我!”云扬别过头去,他怕看到这个人又会心软。
那人依旧执着,抓着他脚腕的手上下动了动,好像一个哀求大人的孩子。
云扬皱着眉,叹了口气。
“云扬你回来了!”梓儿似乎正在做饭,从房子里向外探头,却愣住了,“这是……”
云扬背着一个宋军服饰的人,浑身是血。
梓儿跑出来,神色惊慌:“云扬你没事吧?受伤了?”
云扬摇头笑道:“我没事,伤的是他。”
梓儿迟疑地看着这人:“是军人吗?要不送到官府?”
云扬摇头:“他伤的太重,送到官府也是没人管了。咱们先收留他吧。”
“可是……好吧。”梓儿想想快要见底的米缸,心里发愁。
“没事,姐,我找到吃的了!”云扬献宝似的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些干粮,这是他精心挑过的没染上血的。
“这是军队里的吃的吧!云扬你从哪里弄来的?”梓儿吓了一跳。
“姐你放心,这是我在军队里干活,人家给发的,绝对没问题!你快吃吧!”
梓儿这才接过食物:“你不吃?”
云扬笑得毫无破绽:“我已经在军队里吃过了,饱得很!”
梓儿将信将疑的点头,又看向那个重伤的士兵:“那他呢?饿不饿?”
云扬赶紧把士兵背向自己屋内:“他不饿!哦对了,他伤了嗓子,不会说话了。”
士兵很配合的,自始至终都没有吱声。
梓儿走了。云扬长出口气。
士兵躺在木板床上,眼神哀怨地看着云扬,似乎在控诉他为什么不给他吃东西。
云扬打个呵欠:“看我也没用!我都救了你,还让你睡我的床,你还想怎样?”
士兵的肚子很夸张地响了一声。
云扬无奈地甩手:“事儿真多!早知道就不救你了!好吧好吧我给你吃的!”
他小心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饼,上面血很少,是他原本留给自己的口粮。
“诺,吃吧!”云扬肉痛地把饼递给他。
士兵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
“啊你简直烦死人了!”云扬愤怒地坐到他身边,发泄似的撕开饼,掰开他的嘴,把饼塞进去,“自己嚼!”
士兵咳得好像要把肺吐出来。
云扬最后还是心软了。
“好了好了,你慢点。”云扬倒了杯水,对着士兵几乎干裂的嘴唇,轻轻倒下去。前段时间他一直照顾病人,这种事做起来驾轻就熟。
士兵喝完了水,果然不咳了,他看着云扬感激地笑了笑。
云扬有点不好意思。
“喂,千万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你是蒙古人,否则你就等死吧!”云扬双手抱胸。
士兵傻笑。
“唉,我忘了咱俩语言不通……算了!”云扬指了指士兵的嘴,然后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士兵了然地点点头,把嘴抿得紧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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