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差一点就是差很多,如今唐欢接受着最好治疗,他日渐恢复,但他不知道另一个早前断了腿的,此生终将在轮椅上度过。
我要见李衡了,翻转过IPAD,唐欢如是“说”,他嗓子没好全,但不影响这次会面,曾亦华托乔转告,李衡很喜欢他的创作。乔来的时候捧着一大束百合,是也曾装饰李衡房间的那种花朵,乔走后,唐欢摸了那花瓣很久,他讨厌吃百合,可同名的花卉他觉得高雅极了——那年苏临考学成功,他在考场外侯着,抱着祝贺她的也是一束百合。
他时不时的摸那花,偷香窃玉般的揩油,直到那花被他摸的蔫了花骨朵,小心翼翼的,唐欢拖着伤腿,又心疼着扶,他那颠三倒四的行径落入了李崇眼中。
他不知李崇在病房里安设了监控。
仿佛是得了强迫症,李崇会时不时的看“直播”,签署完一堆文件,来访者离开时,飞机降落后,他沉稳果断的处理一切事物,效率极高的忙碌,可少许的空暇里,李崇会调出视频信号,看唐欢在做什么。
只有在这样的时刻,他察觉到光阴流逝的速度,像退潮时留下沙滩挣扎的鱼,像涝时蔓延到身前的洪流,气走了曾亦华,不过是他虚张声势,以退为进——他不肯再给他选择的机会,他不甘成为被放弃的那个。
所以他只能让唐欢失望。李崇知道他在整理自己的作品,音频归纳分类,手稿工整誊抄,他应该还新写了一首歌,他带着耳机用IPAD弹奏,仿佛是一气呵成又仿佛要精雕细琢,他抱着本子记录,再弹奏再补充。
他天真虔诚的如同学前的儿童,约会再次被取消,他只是冲着曾亦华微笑,竖起那写字板,没关系的,看LEO何时有空。他甚至把刻录的CD和厚厚的笔记本交给乔,因为曾亦华说乔会去一趟法国——李衡因事在那里驻留。
李崇坐在床头,听曾亦华编造的行程,刻意的叮嘱,乔一定会把东西交给李衡。她期待他因此烦躁苦痛,如暗流涌动,如沉默的搏斗,曾亦华的用意李崇清楚,但他痛苦过,更深知这痛苦的后果。
所以迎着曾亦华的目光,李崇微笑搂住唐欢的肩膀安慰,他放心,乔定第一时间把事情办妥。
他希望一切能早日结束。
昨日唐欢被推出病房检查,更换被枕的护工,挪开笔记本,夹在本子里的花瓣露出了一个尖儿,那片百合尚未枯萎还有着点鲜嫩的光泽,像是随手取下用做书签,又像是珍藏的纪念物。
李崇凝视那花瓣许久,再缓缓抽出,它凉似冰烫似火,握在手中,是柔嫩却尖锐的事物。李崇请示了李勋。八年来,无论情形好坏,他从未有过此等建议,他深知曾亦华的底线在哪里。
如他所料的,李勋不同意这不留后路的极端建议,他的儿子可以销声匿迹但不可病重离世。不要刺激她,这是他作为父亲的告诫与提醒。
李崇不能去刺激曾亦华,只能看唐欢继续痴迷于曾亦华编制的幻梦,越陷越深,他不知疲倦的创作,他积极的配合治疗,他等着李衡返京,虽然他不曾明说。
唐欢没再主动跟李崇提过李衡,他总觉得曾亦华才是LEO真正的代言人,虽然李崇也出面借了李衡的住处,母子总比兄弟亲,况且那时候他激怒过李崇。
口腔咽部的伤在不久后愈合,于是唐欢很不客气享用了李崇的手艺,一桌子软糯易食的饭菜,一样只吃了一口,许久没进餐,他不能海吃胡塞,只能浅尝辄止,于是剩下的全进了李景的肚。
李三这些天总爱来蹭吃蹭喝,偶尔是午餐,偶尔是晚餐,他自备筷勺餐盒,粉色的HELLOKITTY和蓝色的哆啦A梦。唐欢颇想嘲笑一下他的审美,又觉得审美是主观因人而异,理应尊重,不可奚落,只好一本正经,默默欣赏这翩翩公子端着个BLINGBLING的大脸猫头。
他多瞅了那猫几眼,谁想翌日李景送了他一套,笑嘻嘻道,这是他的珍藏,限量版的,作为出院休养,乔迁新居的礼物。李三十分豪爽,使用一套,展示一套,备用一套,封存一套,他有好几套呢,有钱任性随便送。
开饭时分,唐欢和李三一人端着一镶满钻的大脸猫等着李崇盛饭,唐欢乖乖的仰脸瞧李崇双手举起了餐盒,默默的脑内出满屏的弹幕。
半碗黏米饭下了肚,唐欢又舀起块炖的稀烂的牛腩,曾亦华不请自来的进了屋。放下勺子,唐欢用餐巾擦嘴,熟练的控制着电动轮椅的转向,他以为曾亦华是因李衡而来的。
曾亦华果然是因LEO而来,可跟他唐欢无关。
直勾勾的盯着李崇,她嘴唇在哆嗦,手臂在颤抖,泪光在闪烁,曾亦华猛然捉住他的胳膊悲愤的哭喊,为何不救你大哥。
只有他配型合适,为何要反悔,亲兄弟,他竟然让李衡等死,她哀嚎着,声嘶力竭捶打李崇的胸脯。
李景拍桌而起拉扯开曾亦华,骂她神经病,后者也真疯魔的跪地哀求,求李崇给李衡一个肾,给他一条活路。
按着遥控板,唐欢缩在轮椅中,怔怔地看曾亦华哭,看李崇被抓扯着衣襟回了头,他看着他,那眼神似包含万物的复杂,又如一无所有的空洞。
对视数秒,李崇挥肘摆脱了疯狂的曾亦华,他俯身抓住他轮椅的后把手,一言不发的快速转身,唐欢被推进中厨,面无表情的,李崇从外面关上了房门,透过玻璃,唐欢看到李景正把曾亦华往外拖,而那个管家乔也帮着李三抬起了曾亦华的脚往门外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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