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湿气浓重, 白雾弥漫, 明明是一座洞中小丘陵, 却走出了青霭连空数重山的感觉。脚下小路曲折蜿蜒, 有绕圈,有折返, 最后不知会通往何处。
淳于扬说:“还有一件事更麻烦。”
“哪件事?”唐缈问。
“如果你家没有黄金, 该怎么搪塞石井。”
唐缈停住脚步:“表舅爷不是信誓旦旦说有么?我说没有,他还生了很大的气。”
“这就是麻烦所在。”因前方有一条沟壑, 淳于扬再次伸手扶他, “你那表舅爷个性放诞,嗜好喝酒,喜欢吹牛, 历经人生波折后反倒更加不靠谱,他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呢?”
唐缈说:“他不是听前任家主唐竹仪说的吗?”
淳于扬笑了笑:“你记错了,唐竹仪是说给他父亲听的, 他知道此事也是通过转述。所以你看,这个消息已经从好几个人的口中流转过了,话传两次就会变了样,删繁就简也就罢了,怕的是添油加醋。”
见唐缈不说话,他补充:“不过现在看来,周纳德之前的确不知道关于黄金的事,否则他也不会兴冲冲地跑去告诉石井,他来唐家是另有所图。”
“图什么?”
淳于扬摇头:“不知道。”
他见唐缈走路不稳,便问:“怎么了?哪里疼?”
唐缈挑眉:“我只有一只眼睛能看见东西,当然走着走着就会往旁边偏喽。”
淳于扬苦笑,又说了句:“对不起。”
唐缈说:“你哪来那么多对不起?不许再说了,再说不如赔钱!”
淳于扬点头:“好。”
唐缈笑起来:“有趣有趣,我挨了死洋鬼子的打,你的脾气倒变好了?不如你帮我变本加厉地打回来?”
“好。”
唐缈闻言抖了一抖:“快……快走吧,你脾气好得不正常。”
前方有一条长沟,把小山丘生生劈成两半;长沟上横跨一条铁索桥,仅有一米多宽,四五米长,与其说是桥,还不如说是架玩具。
为了方便行走,铁索桥面上铺着木板,年代久了有些朽烂,踩上去咯吱作响,显得很不牢靠。
两人站在桥上往下看,只觉得深壑深不见底,也不知通向哪里。喀斯特溶洞的内部向来地形奇诡,云贵川渝有好些溶洞直到几十年后依旧是人类未曾涉足的处女地。
过了铁索桥继续往前,淳于扬边走边说:“石井现在逼问我们是想要两样东西,一是钥匙,二是黄金宝库。你仔细回想看,在咱们所有人当中,分别是谁第一个说出这两个词?”
唐缈想了片刻,说:“钥匙是姥姥在江边栈道犯病时说的,黄金宝库是离离到家里来的那天晚上欺负唐好时说的。”
淳于扬又问:“姥姥曾经提到过黄金吗?”
唐缈摇头:“半个字儿都没。”
“你再想,是谁把钥匙和黄金宝库这两样东西联系起来的?”
唐缈说:“离离。”
淳于扬点头:“没错,是离离,我们很可能一开始就被她带偏了。”
他分析:“她是听信了司徒湖山的话来唐家夺宝的,所以看什么都值钱,或许一切都是她在牵强附会,原本钥匙就是钥匙,宝库就是宝库,二者没有联系。甚至说绝对一点,只有钥匙,没有宝库,因为钥匙为姥姥所有,而宝库是司徒湖山和离离的臆想之物。”
唐妙停下脚步:“她这一牵强附会可就把我们害惨了。她误导了周纳德,而周纳德又误导了石井,石井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他是非要把黄金翻出来的!”
“正是如此啊。”淳于扬苦恼地抓了抓下巴。
说话间,两人不知不觉又走了一段,四周雾气未散,只觉得脚下的坡度趋于平缓,似乎已经走到了小山顶上。
突然淳于扬停步问:“你看到吗?”
唐缈说,“看到了。”
“那是房子吗?”
“嗯!”
旧建筑在雾气后面露出了一个檐角,上面端坐着一只砖雕夜枭。
这种蹲在屋顶上的小动物雕塑在古建筑行业内部被戏称为“走投无路”,因为它的确已经走到了檐角最边上,再往前一步就要栽倒下去。然而枭不一样,它是会飞的。
淳于扬和唐缈一前一后朝着那间影影绰绰的房屋走去,到了近处才发现原来是一座大屋,和先前看到的有些区别。
在山左侧小径时,他们曾路过许多间房屋,它们无一例外都是狭小的坡顶单间,幅面仅相当于普通房屋的三分之一大小,建造它们应该不是为了住人,而是出于某种仪式的需要。
但这一座却是正正经经的屋子,三间大屋连成一排,墙壁,斗拱,窗棂,立柱全都雕了花,正中间开一扇黑漆大门,门扇紧闭,气势不凡。
“大门上连匾额都没有,这是什么地方?”淳于扬问。
唐缈说:“总不会又是一个祖宗祠堂吧?”
两人出于谨慎先绕屋子外墙走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绕回房屋正面时,淳于扬上前推了推那扇黑漆大门,纹丝不动。
唐缈说:“我来我来,免得这门也认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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