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路用的是传统的做法,鼎锅热了之后,先在锅底放猪油,撒上葱花,舀两勺早已调好的红薯粉浆浇上去,摊匀,待粉皮始熟,浇上一层打匀的蛋液,再放上蚝仔、虾肉,刷上一层粉浆,待下层煎黄,翻过来继续煎至焦黄,出锅前撒上香菜,香脆美味的蚝烙就做成了。吃时蘸上鱼露、胡椒粉、辣椒酱等,外面焦脆,里面滑嫩,极富风味。
岛上物价便宜,一片蚝多的蚝烙售价是20块钱,现在的生蚝贵,蚝肉要十多块一斤,还要虾仁、薯粉等,所以也并没有多少赚头,尤其是岛上游客并不太多。于路从早忙到晚,碰上旺季生意好,每月能赚个七八千,生意清淡的时候,一两千也是可能的,除了还高利贷的债,还要供应小弟于南上学,养活三个人,手头紧巴巴的,一出点什么意外状况就还不起债。
有人劝过于路,让他去大城市做生意,那边消费高,收入肯定不少。于路也不是没想过,但知道自己走不开,身边还有两个拖油瓶呢,于南今年高三了,每个月会回家来一次,于冰还小,去了外面人多杂乱,自己一个人又要照顾生意又要照顾孩子,怕顾不上他,况且在外面也要租房吃饭之类的,那也是笔开销,租摊位需要本钱,流动摊贩又到处跟城管打游击战,太不省心了。他打算等于冰再大一点,到时候小弟高中毕业了,上大学或者出来工作,差不多都可以自立了,自己就可以出去做生意了。
于路将蚝烙盛在盘子里,看着站在炉灶边的男人,递给他,示意他送去给客人,结果男人并没有伸手来接,于路不解地看他一眼,男人这才反应过来,端着盘子送餐去了。
又有客人过来,是外地的游客,这次要两份蚝烙,于路赶紧忙活。蚝烙虽然香脆可口,但却比较油腻,打打牙祭、尝尝口味还好,当主食则不能,所以于路的手艺再好,这东西也不能畅销得起来,加之价格又贵,这就是他手艺再好,也赚不了大钱的缘故,说到底,还是客流量太少了。所以他卖蚝烙的同时,还得兼卖粿条。
男人送完餐,回来还像桩子一样杵在炉灶边,专注地盯着于路的动作,眼睛都不带眨的,生怕漏掉一分一毫。于路瞟了他一眼:“你想学?”
那个男人抬眼看了一眼于路:“这个简单。”
于路忍不住笑了:“的确不难。”要做很容易,但是要做得火候恰到好处,却不那么容易。
于路将做好的蚝烙盛出来,交给男人:“帮我送过去。”
男人默默地伸手接过,端着往客人桌上去了,客人见蚝烙来了,就对男人说:“伙计,帮我去隔壁端两碗牛肉丸,再去那边要十个炭烧生蚝,再给我拿两支啤酒。”
男人看也不看对方,回到于路这边来,于路却是听得真切的,见他不动,估计他是不熟悉环境的缘故,也不指使他,便叫了在后边玩耍的于冰:“阿冰,去三阿嬷那里要两碗牛肉丸,大阿伯那里要十个炭烧生蚝。”
于冰显是做惯这事的,听见于路吩咐,很快就去了。
于路煎好了蚝烙,也不叫男人送了,自己端着送了过去,又去帮于冰拿东西,心里对男人却有那么点微词,还说要来找工作呢,这么没眼色,自己找不到地方,看见于冰去了,不会跟着去帮忙吗。于路回来的时候,自家摊子上又坐了一桌人,他赶紧笑着问:“几位吃什么?”
对方说:“一份蚝烙。三份炒粿条。”
于路说:“好嘞,请稍等,马上就来。”他赶紧回炉灶边,却发现那个男人已经在忙活了,于路就囧了,他就那么喜欢做菜吗吗?
男人垂着眼帘,一脸认真地在浇蛋液,那动作一气呵成,蛋液不多不少不薄不厚地洒满了整张粉饼。于路站在他身边,他也无动于衷,舀了蚝仔铺上去,蚝仔一颗颗落在上头,位置均匀齐整,就跟用尺子比量出来的一样,那眼力和手劲真够稳的,然后又将虾仁均匀地撒在蚝仔中间,煞是好看。
于路冷眼看着他的动作,没做声,男人做完这一切,抬头看着于路:“客人还要三份粿条。”
于路走到另一口锅子旁开始炒粿条,注意力却一直在男人身上,他到底要看看他能弄出个什么花花来,做得不好糟蹋了他的材料,就从他鼻孔眼里塞进去!于路忿忿的想。
男人依旧专心致志地煎着蚝烙,翻过来的时候,金黄的色泽令于路都忍不住侧目,心说:看着倒是挺好看,但东西好不好吃跟外观没直接联系。刚做蚝烙的人,因为控制不住火候,蚝很容易发腥,口味相差甚远。
男人终于将蚝烙盛在了盘子里,形状和色泽看着都比于路做的略胜一筹。他是等出锅之后再撒的香菜末,然后递到于路面前:“老板,尝尝吧。”
蚝烙是客人要的,通常哪有试吃的道理,但是于路信不过男人的手艺,便夹了一块下来放进嘴里,蚝烙一入嘴,于路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对方,未置好坏,只说:“行,送去吧。”等到男人离开之后,于路看着对方背影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没想到这男人的厨艺居然这么好,平心而论,他做的居然不比自己这个做了这么多年的老手差,甚至要更好,而且还更少油腻。
男人送了蚝烙回来,站在一旁看于路炒粿条,刚才的客人叫了起来:“老板,照刚才这样的,再来一份蚝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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