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主编刚要张口说“是”,忽然一个激灵想起这是在录音,万一以后放出去了,岂不是他亲口承认了竹茧是个“阴损小人”?这可是他们签了协议正在力推的作者……
都是竹茧这混账东西,办的什么混账事!搞得现在他也要束手束脚地受这份气!孙主编暗自恼恨,把这笔账算到了竹茧头上,含混道:“唔,嗯……这件事情,小路,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我们第一时间就打电话严厉地说过竹茧了,他也知道错了——你还没看微博吧?”
“什么微博?”路敛光一边说,一边用空着的手打开电脑,孙主编热络地说:“他刚才公开给你道歉了,写了一封好长的道歉信!我们找你就是告诉你一声,这件事有处理结果了。哎,他确实是误会了,好心办坏事,你也不要往心里去了……”
路敛光在孙主编的絮絮叨叨中一目十行地看完了竹茧发布的那篇孙主编口中“好长的道歉信”,心里嗤笑。
与其叫道歉信,不如叫洗白稿,况且这篇稿子居然很是通畅,情真意切,和竹茧那写修仙文都要用白话的文笔极其不符,一看就是有人替他润色过了,或者干脆笔尖找人代笔写的,让他发出来罢了。
孙主编大约真的是和他有代沟,以为还在学校里的小年轻没怎么见过世面,好糊弄。
“主编,这不对啊。”路敛光心平气和道,“怎么变成向我道歉了?我倒无所谓,主要受害的是竹神不是吗?”
孙主编道:“唔,他,他再说嘛,一件一件解决,我们先说你的事——你看他向你道歉,你是不是上去回应一下?”
“那不行,这事本来就还向竹神道歉,他根本没对竹神说对不起我就去回应,这个这不合适。”
“这有什么不合适……”孙主编有点着急了,但是顾虑着还有求于人,这个作者又是上升期的大神,再加上这通电话还在录音,他不好太强硬,两人客客气气地推了好几个来回,最后孙主编实在撑不住了,忍不住露了个底道:“过几天东泠那个漫展,一年一度最大的展,你知道吧?竹茧是这次的特邀作者之一,他就是为这事来东泠的,宣传都做了,不好临时把他撤下来……小路,你也要为网站着想。”
这话说一半留一半,意思是这件事不解决,带着竹茧去参加活动,网站脸上也不好看,说不定还会有安全隐患——和光同尘和竹丛生可都是有数量庞大的死忠粉丝的,事件爆发后竹茧收到不知道多少过激辱骂了,谁知道会不会偏激粉丝当场去报复?
当然,路敛光疑心以笔尖的作风,可能还是在乎网站脸面多过竹茧的人身安全。
“我当然为网站着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嘛。”路敛光笑道,随即口风一转又说了回去,“只是他道歉的方向不对,恐怕我回应了也无济于事,竹神的粉丝又不会买我的账。”
孙主编憋到内伤。他原本就是来按头让路敛光接受道歉的,这事也就能算结案了,没想到路敛光先来了一招录音,偏偏他是录音事件受害者,没法说他什么。孙主编原本打算软硬兼施,但这么一来,顾忌着录音,那些“硬”的话就完全说不出口了,对方说来说去都是道歉的对象不对,不愿意接受。
“……那好,我去让他重写。”孙主编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妥协道,“再写一份给小唐的。”
……小唐。
路敛光轻微地愣了一下,是了,竹神说过他姓唐的……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又和孙主编敷衍地寒暄了几句,挂了电话。
孙主编结束了这次憋屈的通话以后,如何把气撒到了竹茧身上,勒令他马上给竹丛生道歉不提,路敛光倒是很快抛之脑后了。
比起这个,他现在更在意另一件事。
路敛光迷惑地翻看着刚才只有短短几行的私信记录,总觉得哪里不对。头号金主第一次回复了他,可是怎么一副非常不高兴的语气?他今天更新的新章里也没写什么毒点啊,不是挺甜的吗?再说哪有人会刷打赏泄愤的?
而且,香菜最近出现在他生命中的频率实在是有点高,上次和竹神吃面也是,忘记让老板娘不要加……
嗯?
路敛光忽然一滞。孙主编刚才倒是提醒他了,竹丛生姓唐。
香菜,男性,来得莫名其妙的脾气,关机……现代社会需要关机的情况实在很少,飞机起飞算一个。
可是不对啊。他们对话的那个时间,竹神应该都已经起飞半小时了,哪有可能给他发私信?
胡思乱想什么呢……路敛光摇摇头,否认了自己不切实际的猜想,顺手打开航班信息查询软件,想看看竹丛生飞到哪里了。他已经保存好的那个航班显示——延误四十分钟,刚刚起飞。
路敛光不可置信地盯着那个大红的“延误四十分钟”看了一会儿,大脑有点卡顿。
几分钟后,他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大步穿过整个公寓,走到厨房吧台边。顾不上什么礼貌不礼貌,隐私不隐私的了,这一次,他毫不犹豫地移开了那只压在机票上的廉价马克杯。
依照国际惯例,机票上姓前名后,中间用斜杠隔开。这张北美航空公司机票的姓名栏里清清楚楚地印着——TANG/C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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