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牧害怕地说不出话,他想逃,一转身却打碎了床头柜上的玻璃杯。
“哐铛”一声,尹牧似乎瞬间清醒了。
他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面前变成了他这辈子都没办法忘记的那个场景。
尹楚伯戴着呼吸器,艰难地看着自己的父母和六年级的儿子,想把他们的样子刻在脑海里,到了下面也能想起来。
尹牧的眼泪像不要钱地流着,尹楚伯无力地看了眼儿子,从喉咙里费力地说出几个气音:“要听…爷爷…奶奶…的...话…要好好…学习…不能让…他们…操心…”
尹牧含着眼泪点头,他是从学校突然被带出来的,班主任匆忙地把自己喊出了教室,给自己打了辆车去医院,说“你爸爸快不行了,你爷爷让我把你带去。”
尹牧脖子上还系着红领巾,背上背着书包,他紧紧握着尹楚伯的手,一声一声地喊爸爸。
爷爷站在病床的另一边含着泪沉默地看着自己病重的儿子,奶奶哭到不行早就被其他护士扶了出去。
尹楚伯的眼底有笑意,他就那么笑着离开了这个世界。
医生皱着眉,满眼慈悲地盯着六年级的尹牧和他的爷爷,拔掉了尹楚伯的呼吸管:“人已经走了,家人节哀。”
尹牧一下子扑到尹楚伯的床上嚎啕大哭,眼泪都浸湿了病床上的被子,后来又来了两个护士把尹牧拉开,他根本看不清,什么都看不清,他满心满心的绝望,爸爸离开了自己,他没有爸爸了,尹牧没有爸爸了。
尹楚伯最终没有成功打败病魔,在得了胃癌的第三年里,永远地离开了他的家人。
第三十章 同桌
尹牧突然回过神,他擦了擦自己眼角的眼泪,有些不明白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会哭,眼前的景象变了,变成了很久以前,那是多久呢?大概是尹牧一年级?还是幼儿园的时候?面前是尹牧很小的时候住的公寓楼的样子,一切都是过去的样子,他害怕地躲在厨房下面的橱柜里,客厅里爸爸妈妈在吵架,吵得非常凶,尹牧捂着嘴不敢哭出声,爸爸妈妈以为自己去了爷爷奶奶家,其实在爷爷去学校接自己之前自己就跑回了家,今天是尹牧的生日,爸爸说过要给自己买一个生日蛋糕的。
他听到客厅里摔东西的声音,妈妈在歇斯底里的尖叫,骂爸爸穷鬼,骂爸爸没出息,骂自己眼睛瞎了才会嫁给他。
尹牧听到爸爸无奈的大喊:“今天是孩子的生日,你一定要在今天发疯?!”
尹牧的妈妈似乎又摔了什么东西:“我就不该给你生孩子!你们一家人都是畜生!”
“啪!”
尹牧的妈妈顿时噤声,她捂着脸,漂亮的眼睛死死睁大:“你敢打我!你个没用的东西敢打我!!!”
尹楚伯愤怒到了极点,他看着自己曾经深爱过的女人,脑袋突然嗡嗡发疼,一时间眼前一黑看不到东西,这时他的妻子不知拿了个什么砸向自己,肩膀被砸得一阵剧痛。
等尹楚伯的视力恢复,妻子已经摔门而出,高跟鞋愤怒地踩在楼道里的声音清晰可闻。
尹牧听到爸爸沉重的叹息,小小的他缩成一团不敢出去,直到第二天凌晨,爸爸一脸愧疚心疼地打开橱柜的门,才找到了尹牧。
尹楚伯一个大男人第一次在自己儿子面前大哭,他抱着尹牧小小的身体一下一下抽泣:“是爸爸对不起你,是爸爸的错。”
这时尹牧第一次发现爸爸妈妈吵架,后来他们吵得频率越来越多,仗势也越来越大,很多时候甚至都当着尹牧的面打起来。
妈妈每次吵架都绕不开“穷”、“没用”、“钱”这几个字,终于在某次他们俩合力几乎把整个公寓都砸光之后,妈妈摔门而出,就再也没有回来。
其实就是一个很简单很俗气的故事,漂亮女人看到男人家有钱,便和他结婚生子,却没想到她嫁进来几年后,这个男人家就破了产,她自然到了时间逃离这个地方。
尹牧终于从梦中惊醒,他惊魂未定地盯着窗外还未亮透的天,用力将头埋进枕头里。这一个晚上他做了各种各样复杂的梦,梦里全都是他不愿回忆的过往,那些回忆自己惧怕了许多许多年。
尹牧没办法再睡着,他起身走到阳台上,外面是稍带凉意的凌晨,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水汽,尹牧在阳台上沉默地站了很久,他的大脑像这个凌晨一样幽凉却迷雾重重,爸爸在梦里朝自己嘶吼:你喜欢上了那个男孩!
那句话在尹牧的脑海里久久不能散去,他看着眼前浓白的雾,自嘲地想:那又怎么样呢?
运动会的第二天,尹牧的状态一直不好,四百米决赛没有名次,一百米连决赛都没进,下午的五千米他看着场边眼睛还肿着的人目光瑟缩却又忍不住看自己的样子,突然失去了继续跑下去的欲望,尹牧放慢步子,渐渐地他停了下来,隔着一个操场注视着对面的人,有老师大声地喊:“跑起来!”
尹牧不耐烦地摘了号码布,把布攥在手心,表情阴沉地朝操场另一边走。中途有很多参赛的同学都坚持不住而放弃了,但尹牧的样子不像是跑不下去,只是福央心里有些着急,他怕尹牧像其他选手一样会吐或者晕倒,观众不能进场,福央只能在内圈里朝尹牧的方向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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