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离不自觉地把二郎腿一收,端正坐好,清咳一声,站起来,说:“陆首席,我还有点事,今天好像是有秦昭的戏,好像是,嗯,没错,我去探个班,先走了,拜拜。”
陆早秋把门让开,唐小离给钟关白使了一个眼色,出去了。
电视屏幕上还留着视频画面,一直等唐小离带着他的手机走出好远蓝牙才自动断了。
钟关白看着陆早秋关了电视,咬了半天嘴唇,半天才招招手,说:“陆早秋,你过来。”
陆早秋过去,坐在旁边,看着他,没有说话。
“你上来。”钟关白去拉陆早秋的手,同时让开一点病床,“不会碰着伤口的,好多层纱布,而且都快好了。”
钟关白央求了好一会儿,陆早秋才侧卧到旁边,从钟关白身后环抱着他。
病床不够宽,两人紧紧贴在一起,陆早秋的下颚放在钟关白的脖颈边,嘴唇轻轻吻在他的耳后。
“等我能下床了,咱们一起去看老师吧。老师做了桂花糕,听说还有小汤圆,红豆馅儿的,贺先生说我再不去,小贺同学就要一个人全吃光了。”钟关白窝在陆早秋怀里提议。
陆早秋没有说话。
钟关白只感觉颈边有规律的淡淡的呼吸声,过了一会儿,耳后又得到了一个吻。
“再把鹅子领回来,天气回暖了。我怕好久不去,鹅子都不认我了,叫别人爸爸。”
又一个吻。
“我们还去看看应如姐吧,好不好?”
一个吻。
“等电影拍完,所有配乐都确定不会再改了,咱们就去法国待一阵子吧,带鹅子一起去,那边有湖,还有花田……要不再把之前的房子租下来?可以看海,你背我去海边,我给你念诗。”
还是一个吻。
“还有还有,得请秦昭他们吃饭,我之前说好了的,吃什么呢……阳澄湖的大闸蟹,洞庭湖的玉簪鱼,现在好像不是吃鱼蟹的季节,那蟹粉小笼总还是有的,早秋,医生说我现在能吃蟹粉小笼了吗?”
陆早秋低低笑了一下,出去买蟹粉小笼了。
钟关白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有点想哭。
他摸到床头的手机,找到陆应如的号码,看了半天,又喝了一杯水,才把电话拨过去,问:“应如姐,你现在怎么样?”
陆应如的声音一如既往,冷清简洁,所有的忙碌与常人无法忍受的压力与情绪全部埋在两个字下面:“还好。”
这些天,钟关白在过去的新闻里看到了事情的全貌,或者说,大家认为的全貌,一个相对的真相。至于结果和尾声,不知道是还没有到来,还是被什么人压了下去,总之他找不到。就像许多大事件,爆发的时候轰轰隆隆,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那一件新闻,至于后续,就像烟花礼炮过后的烟尘,不知道飘散到哪里去了。
也许整块大地的每一个角落都散布着那些烟尘,只是它们太细微,淹没在日新月异的风景里,成为盛世的一块砖瓦。
“那,陆先生呢?”钟关白想了想,用了那个生疏有礼的称呼。
“判决没有那么快。”陆应如说,“大概率是精神病院。”
“你去看过他吗?”钟关白问。
“没有。”陆应如说。
钟关白无话,陆应如问:“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医生其实汇报过情况,她如此一问,只是想听听钟关白自己的感受。
“好得挺快的。”钟关白不知怎么的摸到了唐小离给他的那张照片,突然又改口道,“其实也不怎么快。让大家等了很久。”
“嗯。”陆应如应了一声,声音里有了隐约的笑意,“我还有事,先挂了。”
“等一下——”钟关白不停地摸那张照片,好像想把那人影头上、肩上的雪一一拂去,甚至,想将那人影拥入怀中,“应如姐,你知不知道,早秋不讲话……不跟我讲话,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他以前有没有这种时候……”
陆应如耐心听钟关白嗫嚅许久,才说:“是有。”
钟关白还在养伤,她本不想告诉他,现在想了一阵,还是说了出来:“早秋前段时间的状态有点像他从前抑郁症的时候,他怕复发,最近一直在看医生。”
Chapter 76 【《小提琴手之舞》- LINGO MUSIC】
钟关白可以下床了,要拄拐杖。
他去秦昭那里探班、继续讨论创作,被唐小离嘲笑腿虚脚软。唐小离嘲笑完还是给他找了把舒服的折叠椅,让他坐着当大爷。
钟关白去了几次,脚软归脚软,吵架照常要吵。
秦昭坚持配乐是为电影服务的,钟关白不是不认可这一点,但是某些时候当他发现音乐被放在电影下面了,就受不了,比如因为一些镜头的时长不得不分割或重组他写的曲子,重点不是分割重组,是在他觉得不能分的时候分,不能组的时候组。除此之外,两人还有很多理念不一样,某处配乐是不是过于煽情,某种乐器在此处是不是合适……现场与剧本讨论有太多不同。
钟关白坐在椅子上,秦昭站着,两人每每说到意见不一致处秦昭都比较冷静,钟关白就不行,没说两句就开始仰着头骂人,称秦昭的行径为肢解,说他什么都不懂,骂到最后太累了,毫无气势地捂着胸口说肺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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