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温月安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他哪里也没有看,声音清冷,像在自语。
季文台端详了半天温月安的脸,然后说:“我知道了。”
过了一会他又说:“我给钟关白打个电话。”
温月安说:“别打。”
季文台:“老温你就逞强吧。叫完救护车我没敢打,抢救的时候我没敢打,你没醒我也不敢打。现在还不能打?”
温月安闭上眼睛:“文台,你觉得我要死了么。”
“你,老温你怎么老说这种话呢?”季文台抬起手,悬在床边一会,握成拳头,“这不是找打么?”最后拳头落下来变成掌,给温月安掖了掖被子。
过了很多天,远在九千公里外的钟关白都不知道温月安病了,那时候他正在没日没夜地写曲子,像所有音乐人那样,把痛苦与快乐全部变成歌。
他和陆早秋重游当年巡演的地方,维也纳,柏林,阿姆斯特丹……再返回当年的最后一站巴黎。
钟关白带了一大摞五线谱纸和写谱笔,每到一个地方就写一首曲子,等回到他们本来居住的南法海滨小镇时,已经集成了厚厚一册。钟关白自己写曲子总是没有数,除了已经被影视作品、唱片公司收录的曲子,已经出版的乐谱,他不知道还有多少这种用古老方式随手写就的曲子。这些年都是陆早秋连同作曲软件上的那些一起打印出来,整理成册,编好作品号,收在一起。
钟关白特别喜欢看陆早秋整理乐谱,尤其是这次的一册,中间有三首连着的都是小夜曲,直白得像一本情书。
“陆早秋。”钟关白靠在门边,第八次喊。
陆早秋手里拿着已经订好的一册琴谱,在扉页上写好了作曲的日期和地点,闻声手中的墨水笔一顿,在扉页上留下一个黑点。
“陆早秋。”钟关白第九次喊,眼神仍然黏答答地粘在陆早秋的侧影上不肯下来。
陆早秋低着头,默默在时间地点后面加了一行字:阿白,磨人。
“手机。”陆早秋提醒。
钟关白这才恋恋不舍地去找不知道在哪发出声音的手机。
“海伦,代我向墨涅拉奥斯宝贝儿问好。”Lance的声音从电话那头飘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猎猎风声和枝叶沙沙的声音,几乎让人闻到植物的味道。
他在自己的一块林子里伐木,此时正光着膀子坐在一根树墩子上晒太阳喝酒。
“闭嘴,帕里斯。”钟关白心情好,嘴上也跟着玩笑。
“海伦,我可不能闭嘴。”Lance举着酒瓶子笑道,“你要的戒指做好了,你准备好跟墨涅拉奥斯宝贝儿求婚了吗?”
“准备好?不,不是这样的。”钟关白露出了一个介于甜蜜与酸涩之间的笑容,把他曾经想要求婚时的犹豫与前段时间的意外都讲了一遍,“你懂吗,准备好向他求婚,就像准备好写一首绝对好的曲子,天堂也许会有,人间,不存在的。我早该知道,没有配得上他的求婚方式,我应该像所有凡夫俗子那样,恳求他答应我。”
“海伦……”Lance透过瓶子直视太阳,看见一片金灿灿的光晕,“形式并不重要,我打赌,你就算拿着一个易拉罐环去求婚,墨涅拉奥斯宝贝儿也会答应你。”
“我不想再等了,可是……Lance,你能想象吗,有一天,他拉着我写的曲子……”
“当然。”Lance回忆起陆早秋站在钢琴边拉小提琴的样子,那简直是他见过最美的身姿。
那你能想象当他左手手指按到第七把位的时候,手指仍然精确地在演奏,可是眼睛却茫然无措地看向自己的指尖吗?
钟关白没有求婚,不是在等戒指,而是不敢。
陆早秋当然是坚强的,比从前更坚强,甚至让他担心刚过易折。
“有一部分音域他还是听不到,是吗?”Lance在钟关白的沉默中猜到了原因。
钟关白没有回答,他听见琴房传来低沉悠长的琴声。
“明天我去拿戒指。”钟关白挂了电话。
但是第二天他没能去成。
天没亮的时候他接到了季文台的电话。
“钟关白,你得回来。”季文台一改往日的口气,声音极为严肃,“老温病了,心衰。你别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本来老温不想告诉你……”
“我马上回来。”钟关白立即说。
陆早秋把钟关白揽进怀里,马上叫人订了回国的机票。
“陆早秋怎么样?”季文台问。
钟关白照实说了情况,季文台好歹放心了点,“行,那你们赶快回来。”他想说明情况,又突然觉得有点无从解释,“你还记得贺音徐吗?”
钟关白:“记得,怎么了?”
季文台:“老温要见贺音徐,他竟然不肯。他经纪人开出的条件是让你和他比琴。”
钟关白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也没说输了才肯见还是赢了才肯见,不知道那小子怎么想的。”季文台不耐烦,想到温月安的身体和那股固执劲儿更加冒火,“总之你快滚回来,别问那么多。”
52书库推荐浏览: 公子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