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男人就是喜欢玩孕妇,而且那女人早疯了,价钱便宜,也亏她长了一张俏脸,要不谁愿意为个疯女人花钱。”穿着一双渔网袜的洗头房老大把老男人刚塞的钱拿走,放在抽屉里,然后便坐回油腻的红皮沙发上,艳红的嘴唇吸了一口烟,“你别这么看着我,显得我逼良为娼似的。这疯女人赚的钱根本养不活她自己,这些年要不是我给她一口饭吃,她早死了,连收尸的人都没有。你要是想要人,现在就带走,我一分钱也不要。”
彼时,贺玉楼已从大风大浪里走过,再没有任何丑恶能让他皱一皱眉头。他早已知道,其实并无天堂,也并无地狱,所有的,不过就是这真实的人世间。
红尘滚滚,没有一处干净,因为太干净的,也活不下来。
他抱起贺玉阁,走出洗头房。
贺玉阁的口水淌到他的手臂上,他拿纸把贺玉阁下巴上的口水擦干,贺玉阁木木地看着他,口齿不清地唱起歌来:“韶光逝,留无计,今日却分袂……来日后会相予期,去去莫迟疑……去去莫迟疑……”
贺玉楼带贺玉阁去做了检查,才知道她已经一身的病,于是便将人接回美国,治疗、养病、待产。
几个月后,贺玉阁临产。
难产,引起并发症,自身的疾病随之加重,生了一天一夜,诞下一个男婴便去世了。
所有人都以为这个男婴的父亲是贺玉楼,贺玉楼也默认下来,为这个孩子取名为Ince,来源于innocent,因为,一个人往往不能选择,他只能成为他不得不成为的人,一个人若能够永远天真纯洁,大概就是足够幸福的象征。这孩子的中文名则从屈原的“五音兮繁会,君欣欣兮乐康”与“路漫漫其修远兮,徐弭节而高厉”中各取了一个字,组成发音相近的音徐二字。
贺玉楼抱着襁褓中的贺音徐,看着贺玉阁的尸体被送往太平间。
那一瞬间,他突然想到,他曾与温月安一起跪在顾嘉珮的遗体面前念那封遗书,这么多年,不知温月安有没有找过贺玉阁。
这个念头只是一瞬,他便更难再去见温月安,只能独自抚养这个孩子长大……
转眼到了如今。
贺玉楼没有将所有的细节一一说出来,他只提了如何找到玉阁,又如何有了贺音徐,毕竟他们都已经老了,老得不适合再去提那些旧日恩怨。
他花了整整一生,把作为贺家的儿子该做的事都做了,如今老了,终于可以做一回温月安的师哥。
“月安,今年,我把我们小时候的家买回来了。”贺玉楼蹲下来,直视着温月安的双眼,“不知道……你还愿不愿跟我回去。”
钟关白握着陆早秋的手走进剧院。
从剧院底层看去,二层包厢的灯下有一双剪影。
坐在轮椅上的人影缓缓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蹲着的人影的脸庞,点了一下头。
Chapter 45 【《Cantabile, op.17》- Niccolò Paganini】
“呐。”钟关白把冰淇淋递给贺音徐。
贺音徐七分不好意思两分受宠若惊外,还有一分是对于钟关白行为的怀疑:“给我的?”
钟关白:“不然你以为呢。”
贺音徐微微红了脸,笑起来:“谢谢钟老师。”
钟关白手里还有一盒冰淇淋,他抬头望天花板,一只手则悄悄把冰淇淋塞到陆早秋手里,并小声道:“陆首席,你去讨好一下季大院长。”
于是当贺玉楼推着温月安从包厢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季文台和贺音徐一老一小两个人靠着墙在挖冰淇淋吃。
贺音徐一见贺玉楼就赶快放下了勺子,他本来只是拿着冰淇淋,因为贺玉楼教得严,他从小就知道不能在这种地方吃东西,奈何季大院长揭开盖子便吃得很欢还邀他同吃,一时无法拒绝。
贺玉楼没说什么,温月安却对季文台道:“文台,你怎么带人在剧院里吃东西?”
季文台吃完最后一口,心满意足地指出罪魁祸首:“钟关白买的。”
温月安看一眼钟关白:“阿白知道心疼人。”
季文台:“……”
钟关白:“咳,我和早秋送老师回家。”
温月安侧头看着贺玉楼,眼波如月下落满了桂花的水面:“师哥,今年这中秋,你与我同过?”
“好。”贺玉楼笑起来,这一笑便比方才更像他少年时的样子。
季大院长的夫人女儿都趁假期去旅游了,也无处团圆,于是几人便说好一同去温月安家过中秋。
贺玉楼要等在车内的司机离开,自己将温月安抱上副驾驶,将轮椅放到后背箱里,再返回副驾驶去为温月安系安全带。贺音徐自觉地打开车后门,准备老老实实地坐在后排,钟关白走过去将人拎出来:“你坐陆首席的车。”
陆早秋看着钟关白,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等贺音徐坐进车里,钟关白忙解释道:“唉,陆首席你看,反正我们车里已经有了一个季大院长,也不多一个小孩。老师刚见到贺先生,总有许多话要说,一定想同他单独坐一辆车。”
陆早秋低下头,靠在钟关白耳边,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像一把刷子在钟关白心尖上刷了两下:“可是阿白……我也想同你单独坐一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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