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尔本这破电车经常有事没事就瘫痪,付理见怪不怪,干脆地下了车,准备走去学校。
然而刚走了没一会儿,脚步蓦地一停——面前驻足了一大群人,都在抬头往上看,表情都十分紧张。
“他都坐在那儿半小时了……”
“急救的人还没到吗!”
“早高峰肯定堵车啊……现在怎么办?”
付理随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一座极高的教堂顶端,一个黑衣男子坐在十字架旁边,正抬头看着天空,看不见脸孔。
付理眉头一皱,隐约觉得这个人影有些眼熟。
“他怎么爬上去的啊?”
“谁知道……”
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喧哗,那男子却仍是安安静静地坐着,手掌轻轻抚摸着身旁的十字架,垂下的两条腿在空中缓缓地摇晃。男人瘦削的骨架透过一身单薄衣裤被勾勒得清清楚楚,那模样仿佛与周遭的世界全然隔离开来,轻飘飘地好像下一秒就要消散了似的。
直到晃荡的腿渐渐停下,男人又静了半晌,忽然撑起身子,缓缓站起身来。
他垂下头,看向脚底密密麻麻的人群,一身黑衣随风扬起一片衣摆,许久后,眯着眼睛,微微笑了。
付理一转不转地紧紧盯着这张让人印象深刻的脸,呼吸紧绷着,心跳猛地加快——这个人……竟然是Gauss!
只不过过了一晚上,他这是怎么了?不至于被节目组除了名,就要闹自杀吧?!
忽然想到他昨天一整天的表现,压抑,沉默,整个人像个幽灵一样,总共就说了短短的两句话。
不要钱也不要名,参加一个收视率极高的节目……到底图什么?
付理盯着男人脸上空洞麻木的笑容,看着他背后赤红的十字架,心脏猛地一缩——这人是认真的,他是真的想跳下来!
“急救人员还没到?”付理立刻回头问。
身旁人也很着急:“我又打了电话,他们说堵在路上了,开不过来……”
付理上辈子是以拯救中华民族为己任的将帅,即便经历三朝更迭,这一志向也贯彻了始终,无一刻动摇。他曾为救下几个孤儿寡母,冒着粉身碎骨的风险穿梭在枪林弹雨之中,也曾为解放一个村子的俘虏,险些被敌军的炮火炸成灰,如今重活了一次,即便眼前只是一个轻生的青年,别说有过一面之缘,就算全然不相识,他也绝不允许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死在自己面前。
他迅速观察周围,目光立刻锁定在了教堂下方的楼梯道上。那地方平时都有护栏围着,此刻却大敞着通道,显然是被楼顶这个男人破坏掉了。付理不作他想,立刻冲着那楼梯道跑过去,旁边一个老妇人却急忙拉住他,急声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救他。”
老妇人迟疑道:“还是等急救人员赶过来……那么高的地方,他站的位置太危险了,你别把自己搭进去……”
付理笑了笑,安抚地拍了拍老妇人的手,随后抽出手臂,朝着那通道直直奔了过去。
这教堂的确是高,付理足足爬了二十多层,等终于冲到顶端也累出了一身汗,他辨着方向想着那个十字架的位置,绕过了好几个弯,终于看到一扇大开的落地琉璃窗,精神一振,立刻跑了过去。
“Gauss!”
跨过窗户,果然看到那个人的背影。男人听到他的声音下意识回头,等看到他的人,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竟又是笑了:“你怎么在这?”
这琉璃窗的位置靠南,十字架的方向朝东,偏偏这窗户外头没有任何可以踩的地方,只能想办法绕过这拐角的九十度……
付理伸长身体,看着站在十字架托台上的男人,长吸口气,说道:“你什么事情想不开?和我说说,我说不定能帮你。”
Gauss摇摇头,轻声说:“没什么想不开,我只是累了。”
说着便转过身,缓缓向前踏出一步,没再回头看付理,却是问了一句:“昨天来接你的那个人,你爱他吗?”
“什么?”
Gauss又迈出一步,在那托台的边缘,抬头面对着刺眼的阳光,笑着说了一句:“能爱着一个人,真好啊。”
“Gauss!!”
话音落地,那人便张开手臂,身体朝前倾了下去。就在那一刹那,付理猛一咬牙,狠狠朝窗棱蹬了一脚,借着那反力,整个身子朝那十字架的托台猛然跃了出去!
同一时刻,教堂下面传来一片惊呼。
“天啊!他不要命了?!啊——!抓、抓住了!!”
“我的上帝啊!他抓住他了!”
付理一手紧抓着十字架,另一手死死握着Gauss的手腕,整个人也悬在半空,死咬着牙一字字道:“你真是……疯了……”
Gauss怔怔看着他,下意识动了动,付理全身痛得一僵,咬牙切齿道:“别动……想拉我给你垫背么?”
“你这是何必……”
“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可你要知道,死,只会让逼得你绝望的人更痛快!”付理整个身子被两边拉扯着,极痛,却仍是死死支撑着说,“是男人就别这么懦弱!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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