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颤了颤嘴唇,点头,“好。”接着不用苏安落说话,他就佝偻着背率先走在了前面。
老人到了这个年纪,行动有些蹒跚,可他走着的步子却异常坚定有力,就像那个雨夜他抱着孟之安还能跑的那么卖力一样。高档餐厅都是年轻人去的地方,怕老伯不习惯,苏安落带着他去了他上学时走偏僻路坐公交时经过的几处面馆。
以前他没课,就领着蓝凌来过几次,店面虽小,味道却丝毫不差,可蓝凌每次都吃不惯,到后来苏安落也懒得在带他来了,每等自己无聊有时间的时候,他才会绕远路往这边走走。
两大碗热气腾腾地面条很快被端了上来,苏安落给老伯备好了筷子,等对方看了他一眼放下心吃面的时候,苏安落突然道,“阿伯你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刚夹到筷子上的面瞬时掉了下去,老伯不知道他问这些是什么意思,想了想,他眼睛里出现了丝丝动容,良久,他才扯了扯满是褶皱的嘴角,缓慢道,“我在孟家……就是以前的孟闻孟总,在他们家做了三十几年的管家。”
三十几年的管家,算是连孟闻都是他看着长大的。
“那……”苏安落垂了垂眸,缓了会儿才道,“怎么突然走了?”
“轰隆”地一声响,遥远不真实的声音把老人的记忆也全部炸响出来,他定定的看着面前的苏安落,看了好长时间,才抹了抹眼角,出声问道,“小少爷问这些做什么啊?”
对方已经年过七旬,说句不好听的根本就没两个十年可过,苏安落不想在让他回忆起当年的事,可是……他得知道他爸妈在哪里。
“没事,就是看你的样子,能看的出来以前你是做什么的,你说你这个年纪没人收你了,而我看你……很亲近,所以我就在想让你去我家里继续做管家。”
在这世上他早就没什么亲人了,第一次见苏安落时,他就真的以为对方是真的小少爷,可在知道他姓苏,失望感还是铺天盖地地席卷过来,但即便如此,他每次见苏安落来信州,心里还是很高兴,就像通过他,他一直愧疚的人也会过的这么好一样。
老伯低头吃了口面,这才道,“十年前孟家出了事……所以我就离开了……”
话音刚落,周围就陷入了一片可怕的静默,苏安落听见自己哑声问道,“什么事?”
这次在不等苏安落问出其他的,老伯就自顾自说了起来,他缓缓道,“那天是少夫人的生日,我去学校接小少爷回家,一进门就发现出事了……少夫人让我带着小少爷跑,我把人藏起来不让他乱动,自己回去看看,可回去之后……拿着枪的凶手对我开了一枪,我当时就觉得自己活不了了,可我这该死的人没死,不该死的人却一个都没能活下来……”
不止是叙说的人哽咽,一直强装镇定的苏安落全身都在微微颤抖,他双手紧握成拳,全力保持着无动于衷。
“我带着伤去找小少爷,可那时候哪里还有人啊,我跟他说好要去接他……我找了很多天,即要躲着人还要找人,人没找到,老家又出了事我不得不回去,儿子赌钱欠了很多债,还不起被人打死了,老伴儿经受不住打击,也去了……”
苏安落眼眶泛红,在知道人去接了他之后,他心里更是一股一股的泛着疼。
只是,他只说伤了人的人是拿着枪的人,并没有说是谁,苏安落也不想问了,怕问多了,对方会起疑心。
毕竟他也说了,当年他不但要找人还要躲人。
这次很久没来信州,就是他结了工资请假回了老家,直到最近才过来。
对于对方说的让他去做管家,老伯只笑着摆了摆手,只说他现在身体也不适合做这些,反正在信州也有工作,就谢绝了好意,而苏安落也并没有一味坚持。
目送老伯回到信州,苏安落才面色发沉的回了车里。
人在专心做一件事或者讲一件事的时候,别人问他话,他的反应时间都会受到影响,在老伯情绪还在波动的时候,苏安落强行压下压抑,问了他父母的墓地。
开车来到这个不是第一次来,也将不会是最后一次来的墓园,苏安落觉得恍然隔世。
他朝着和苏慕晨、苏老爷子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心脏都在害怕的颤抖。
一个在最这边,一个在最那边,明明就在同一个地方,可中间却隔了十年。
把百合花轻轻放在墓碑前,苏安落蹲下来一遍、一遍地描摹着上面陌生又熟悉的名字,眼眶通红。
他的指尖止不住的颤抖,忍了多时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掉在了地上,砸的人心口生疼。
他极力忍住哭声,哽咽沙哑道,“我是之安……爸妈没忘记我,对吧。”
“对不起,忘了你们那么多年……”
“……孟闻,好好对我妈,不然我让我妈跟你分房睡,枕头都不给你!”
只是,不管他是喊名字还是怎么样,都不可能再有一个温文尔雅地男人不屑的骂他“兔崽子”了。
苏安落低头摆弄了一下百合花,又哭又笑道,“妈,你生日的时候我就不过来了,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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