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此时再看,应枫觉得当时的自己很矫情。
为什么非要在这里等,当年的金澍并未给过他承诺啊,为什么一定要等?
他明明可以早些走,也可以不用淋雨,可非要倒在长椅上头才舒坦?
年轻时候似乎总是格外偏执与自以为是。
他的怒气已渐消。
此时他也没什么好怨的,也已不气金澍。
虽然金澍骗他,虽然金澍也没有他想象中那样喜欢他,甚至可能根本就不喜欢他。
就像金澍能面对镜头说那么真诚的话一般,也像金嘉月都赞过的演技好那般,更像是金澍面对所有人时的彬彬有礼一般。
他看到的金澍,真的不一定就是金澍。
也像冯蕾蕾说的,不论如何,好运气的是他。有谁能有他这样的运气,和大明星轰轰烈烈谈这样一场恋爱?
挺值的。
真的挺值的。
他再抬头看,眯着眼,看旋转落下的雪花。上次坐在这里,天空中落下的是数不尽的雨滴。时隔八年,又是难得一见的雪花。
他苦笑。
看到雪,不由想到元旦和金澍一起出去玩的时候。
金澍在雪地里背他——
想到这里,应枫的眼睛立刻红了,他抽了一声,低头,双手捂住脸。
是不是再也不会有那样的一天了?
他的手掌渐湿,泪水滚烫,竟然还暖了他原本冻僵的手。他用手背把眼泪擦了,终于有了面对这一切的勇气,先伸手去拿口袋中的手机。他开机,几乎是开机的瞬间,金澍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应枫深吸一口气,清了清嗓子,接起电话。
不待他说话,金澍先问:“你在哪里。”
“我在——”
金树,我喜欢你!九月十号是我的生日,如果你也喜欢我,可以来学校三教背后花园旁第二个铁门那里吗?那里有一条长椅,长椅旁边有三棵枫树。我在那里等你,我还有很多话想要对你说,希望你能来!
——这是高考语文考了138分,作文近乎满分,十八岁的应枫思考了一整周,最终写下的一段傻兮兮的话。
一段不如不思考的话。
一段写得甚至不如小学生的话。
可他当时慌,紧张,兴奋,什么情绪都有,只能写出这样的一段话。
他将这样一段话写在最为普通的一张纸条上,缠着透明胶带,贴在水瓶上,趁着给金澍送吃的时,将东西塞到金澍怀里,回身就跑。为了确保金澍的确看到了,溜走后,应枫又折回来,躲在墙后头,露出两只眼睛,亲眼看到金澍从水瓶上撕下那张被透明胶带纸覆盖住的纸。
金澍低头看那张纸。
看完后,金澍扯唇笑了笑。
应枫那双偷偷探出的双眼立刻弯成月牙。
他回身,一蹦三尺高,只等九月十号的到来。
他想,金澍真的是喜欢自己的!
当时的心情永世无法忘记,应枫不由又自嘲笑了声,他道:“我在一个谁也找不到,谁也不会来,只有我的地方。”
不等金澍再说话,他又挂了电话。
不行,还是不行。
他说不出口“分手”。
实在无法鼓起勇气。
他甚至害怕金澍的下一句都是“分手”。
他还是不够勇敢。
他立刻又将手机关机,依然望着水面发呆。
仿佛只是换了个季节,换了个年纪,坐在这里的他却没有丝毫的改变。
八年如一日,始终在原地打转。
应枫此时仿佛想了很多,却又似乎什么也没想。
但他知道,他依然谁也等不到。
不幸有之,幸运的是,这一次,他并未等谁。
他想起身,他想回去,他上次已经在这里倒过一次。年长八岁后,他实在不想再犯同一个错误。日子总要过下去,他要好好生活,他的人生还很长,他要对自己负责。爷爷常说他是有福气的人,说他的大福气都在后头,他一定会过得很好。他反复对自己说,可他始终起不了身。
倒不是还在抱有什么奢望。
他只是突然不想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既是最初美梦的终点,也是最初噩梦起点的地方。
应枫伸手,却接不住雪花。
南安还是下不了大雪啊。
应枫叹气,到底是撑着长椅欲起身。可他没起得来,脚僵得已经毫无知觉,他弯腰正要去看自己的脚,身旁传来声响。他冻得骨头似乎都已完全僵硬,缓慢地回身,骨头“嘎吱”一声响后,他看到弯腰钻进小小铁门的高大身影。
他倏地睁大眼睛。
金澍面无表情地走到长椅前,先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了,他弯腰认认真真地给应枫穿衣服。应枫已经完完全全地怔住,当真被他拉着手臂钻进袖子中,平常金澍也给他穿过衣服,此时他这样配合,金澍很快就将那件厚暖的羽绒服给应枫穿上。
金澍再将拉链一直拉到最上头,将帽子也给他戴上。
都穿好后,金澍的腰弯得更低,手臂已经绕过应枫的腿弯,明显就是要抱他起来。应枫终于回神,他将金澍推开。
金澍往后退了一步,平静道:“太冷了,会冻感冒,去车上说。”
“……”应枫深深不解,他是怎么做到这个时候还这样平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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