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伺候他吃完了饭,何初三收拾碗筷食盒,临要走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六一哥,你下周末有空么?有个新电影……”
“没空,”夏六一决意扼杀一切暧昧苗头,在何初三开荤之前都不要跟他有什么单独接触,不耐烦地道,“找你马子去。”
“小荷还不是我马子,”何初三面带羞赧地解释说,“我们才开始约会。那我跟她先去看,如果好看的话告诉你。”
“免了,最近忙,”夏六一说,“没什么事别来烦我。”
“好的,”何初三说,依旧是面目纯良,看不出半点失望,“那我不打扰你了六一哥,我回去了。你注意身体,好好休养。还有别抽烟了。”
夏六一哼了一声,意思是你可以闭嘴滚了。
等何初三低低的脚步声下了楼,他从床头柜上捞了根烟,大模大样地点上抽了一口,对着电视机发了会儿呆,突然觉得很烦躁。
——扑街仔刚才真是一点破绽都没有,说到小荷的时候似乎还脸红了,这么快就转了性?!
他掐着烟按了床头电话,“阿永?那小子走了没有?”
“刚走没一会儿,大佬。”
“有没有跟你问什么?”
“没有,他跟谁都没说话。”
夏六一面色阴晴不定地看着黑黢黢的窗外,阿永等了半天,“大佬?”
“你开车去追他,送他回去。”天太晚,从这里步行回九龙城不安全。
“是!”
“……等等!”
“大佬还有吩咐?”
“别送了。”
夏大佬十分努力地狠了一把心——不能对那小子太好,免得他又会错意!
……
夏大佬说忙倒是不假,圣诞之后他着实又忙了好一阵子,在床上躺了没足一天就不得不绿着脸爬起来主持大局。时间打着滚蹿得飞快,几周时间眨眼而过。在他的地盘上蓄意闹事的主谋一直没能查出来,而诸位元老对他扩张太快、树敌太多、引起差佬注意的怨言也与日俱增,夏六一这头派崔东东好言哄着长老们,那头该打该抢是一步没停。
他的重点打击对象肥七,赶在春节前又跟他大战了一场,带人挑了他好几个场子。他故意把葛老安插那红棍调去打头阵,那小子没死没残,居然还挺争气地连砸肥七三个夜总会,连带兜回来一麻袋现金。
夏六一把那红棍叫去泡温泉,温泉室被清了场,偌大的池子里就他们俩。
夏大佬慵懒地仰着头靠在池边,脸上敷着一条湿毛巾,赤裸的上身大大小小的旧伤疤都被泡出了深红色,在他流畅起伏的修长肌理上显得格外狰狞。
这位兄弟一进来就被夏大佬满身伤疤惊了一跳,想起“黑色儿童节,双刀血修罗”的传说,顿时满背森然,意识到这位大佬当真是刀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半点水分不掺。他腰上围着毛巾,战战兢兢地下了水。
房间里热气蒸腾,温水煮得他骨头都软了,夏大佬仍旧是大刀阔斧地坐在他对面、一言不发。他看着大佬岿然不动的姿态,愈发忐忑。
夏六一终于开了口,声音低沉而冷淡,“你外号叫大疤头?”
大疤头立即将背脊挺得端端正正,“回大佬,我头顶有条大疤,以前被人砍的。”
“后来你砍回去了?”夏六一道。
“回大佬,砍回去了。”
“现在他也是大疤头?”
“不,他现在没有头。”
夏六一嗤地笑了笑。
“知道我叫你来什么事?”
“大佬明示。”
“你是个有种的小子,”夏六一懒懒地道,覆在毛巾下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英雄不问出处,过去的事我懒得过问,只看你想往哪里去。走对了方向,你不仅是大疤头,还是大疤哥。走错了,也只能没有头。明白我的意思?”
因为大佬始终懒洋洋地敷着毛巾,不能令他看到自己无比真诚的表情,所以大疤头只能试图用无比坚定的语调来聊表忠心,“明白,大佬!”
“出去吧。”
“是!”
泡了半天温泉,接受了这么一番看不出大佬情绪的警告,这位未来的大疤哥满怀心事地出了水,一路竭力要走得脚步稳重,装那镇定模样,结果是磨磨蹭蹭,半天才过了走廊转角。
夏六一在湿毛巾下头闷声不吭,直憋得满额青筋,一直到他脚步声听不见了,才终于能够一下轰出个大号喷嚏!激起一池涟漪!
“阿嚏——!”
他把毛巾从脸上扯下来,擤了把鼻涕随手扔出老远,“操!”
他妈的鼻子堵得要死,说话跟哭似的,不盖毛巾根本不敢开口!这熊玩意儿滚出去也不知道滚快一点!
小马光着脚板心啪啪地从外头跑进来,“大佬,许探长打电话约您明天吃饭。”
“妈的,”夏六一带着哭腔骂道,“年还没过就慌着要钱来了!让崔东东去陪他,包五万块红包,就说我今晚有急事飞泰国了。”
“大佬,”小马蹲在池子边上犹犹豫豫地建议,“您要不要找医生再来看看?我觉得您这像鼻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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