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到办公桌前，深吸了口气，对着画稿描下第一笔：线条歪到一边，在收尾时还顿了一下，像一道难看的墨迹。
宁卿卿抿唇，换了一张纸，起笔落下：弧线抖动弯折，不像一个圆，倒像一个歪歪扭扭的讽刺。
换纸。换纸。换纸！
宁卿卿逐渐没了冷静自持，画废的画纸堆积掉落，在地上铺成乱七八糟的一摊。她非但没能产生什么精妙的创意，连向来运用自如的画笔都仿佛失去了控制，画不出一笔完美的线条。终于在焦躁的一笔之下，狠狠划破了画纸，发出刺啦一声，在寂静的夜里分外刺耳。
而宁卿卿也终于被这声噪音拉回了现实，从偏执焦躁的失败迷雾中挣脱开来。
看上去没有什么再试下去的必要了。宁卿卿想：她的天赋，大抵也随着南宫炎残酷抽离的在乎一起，彻底消逝。
灿漫的依米花，没有爱情供养，终于迅速枯萎，凋落在尘埃里。
泪水从眼眶里滚落下来，宁卿卿微微诧异，指尖抚上脸颊，才发现颊边已经湿了一片。她伸手摸了一把，掌心全是湿润的咸涩。
哭什么啊。宁卿卿勉强勾勾唇角，泪水却像断了线，越涌越多，不能自制。
宁卿卿漠然望着面前数十幅失败的底稿，突然猛地发出一声抽噎。
这一点小声音，像是触碰到了什么开关似的，将宁卿卿强撑的坚强直接淹没在无边泪雨里。宁卿卿伏到桌子上，泪水沾湿了底稿上丑陋的墨痕。
她大概再也创作不出什么作品了，再也做不了首席设计师了，也再也……再也没有机会站到南宫炎的身边了！
可怕的预想和浓重的夜色缠绕在一起，将宁卿卿紧紧包围。她把脸颊迈进自己的臂弯里，终于忍不住崩溃痛哭。
直哭到声音暗哑，神智昏沉，肝肠寸断。
第146章 疲惫晕倒
她在痛彻心扉的情绪中没顶沉沦，没有看见主卧的门被轻轻推开，又在她抽噎着结束哭泣时，无声地重新掩上。
宁卿卿枯坐了半夜，一直坐到天光放亮，黎明到来。百叶窗后映进淡淡微光时，几乎僵成一座惨白雕塑的女人终于动了动。
暗淡的双眸闪起一点亮光，宁卿卿站起身来，快步走过去，将百叶窗拉了上去，露出明净的玻璃。
窗外，旭日东升。
第一抹霞光映入眼帘的时候，宁卿卿卡顿了整个晚上的思维终于稍微松动了点。
她扶住窗台，让自己发软的腿脚能站得稳一些，额头抵到窗户上，透过明净的玻璃凝视窗外日出的迷人壮美。
几缕薄云被染上剔透的嫣红，像抹在天幕上的顶级胭脂，又如织得最好的霞影纱。云层间霞光涌动，在天边勾出惊心动魄的瑰丽景象。
一轮红日在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间挣扎，又慢慢挨近，艰难地穿梭于小区的欧风别墅之间，逐渐升高到可以轻易看清的高度。
这个时候的太阳并不刺眼，还允许世人向它投去赞叹的目光。完美的圆弧中央囚着一汪滚动的红色流火。这世间没有任何一种红色可以达到这样纯粹，美得让人心荡神驰，顶礼膜拜。
宁卿卿虔诚地仰望着越升越高的太阳，白皙纤细的手指扣紧窗台的边缘，心潮涌动。
直到红日徐徐升到天幕的顶点，宁卿卿才如梦方醒，猛地回转身，几乎踉跄着扑向写字桌，匆匆忙忙地扫开桌面上的狼藉，甚至来不及翻出一张干净完整的纸，逮到一方空白，就抓起笔来。
头脑中禁锢已久的灵感和思路，终于被打开了枷锁，诉诸于笔端。宁卿卿飞快地运笔挥洒，生怕动作再有半分迟疑，都会就此丢掉稍纵即逝的灵感。
幸而，当窗外彻底明亮起来，暖融融的阳光透过玻璃映到写字台上时，宁卿卿也在纸面上的明亮光影里，轻快地勾下最后一笔。
白纸上呈现出来的只是再简单不过的草稿，甚至抽象到看不出来是什么的程度，可这寥寥几笔，如同灵巧翻动的手指，轻易解开了宁卿卿的心结。
她还有创作的能力。宁卿卿终于作下结论，高悬已久的心脏徐徐落下，如释重负到几乎滚下泪来。
又简单修饰了两下，她直起腰来，眼前随着动作涌上一片昏黑。宁卿卿连忙扶住桌面，闭眼平复了好一会儿，才敢继续小幅动弹，把自己挪进洗手间里。
冷水拭面，扬起头来，镜子里的女人脸上写满了疲惫和憔悴，眼睛也略微红肿，只是暗淡数日的双眸，终于露出些微神采。
会有希望的。宁卿卿鼓励自己，明亮的日出在她心中留下火光，重新燃起信念和勇气。
不过她总不能这样子上班。宁卿卿想了想，从冰箱里掏出一罐冰咖啡，在眼睛上敷了一会儿，幸好她彻夜未眠，所以眼皮浮肿得不厉害，没多久就消了下去。
只是眼底的疲惫，却不能这样被快速抹平。宁卿卿强打精神，索性把已经接近常温的咖啡整罐喝了下去，她又化了个淡妆，尽量折腾出些许好气色，不让自己显得太过狼狈。旋即进了厨房，把早餐弄好。
宁卿卿把饭菜端上来时，时间已经有点晚了，可南宫炎却没有按照往常的时间起床洗漱，宁卿卿顺着门缝偷偷往里看了看，发现男人似乎还在安睡。
她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没敢叫他起床：或者南宫炎今天有别的安排吧，她对他最近的日程，已经做不到了如指掌。
回到餐桌前发了会儿呆，宁卿卿意识到自己应该吃点什么，可是刚刚空腹灌了咖啡，根本提不起胃口，于是也就算了。
她把早餐扣回到锅里，轻手轻脚地提包离开。
宁卿卿出门出得比平日晚了些，路上又偏偏遇上了交通拥堵，等赶到公司时，到底还是晚了十几分钟。
她走进设计部，刚才还安静工作的众人间立刻响起嘘声。
“啧啧，不愧是首席设计师，人家上班是可以迟到的。”
“那是，我们可比不了，没日没夜地忙工作，还得准备‘诸神战’。”
“哼，这样取得高名次，也没什么可稀罕的！”
曾经潜藏于海面之下的暗潮汹涌，随着宁卿卿近日的彻底失势、逆来顺受而日渐喧嚣，索性撕开薄薄的伪装，直接露出狰狞的面目来。
人群七嘴八舌，一面把看笑话似的目光集中到畏缩胆怯的女人身上——嗯？
宁卿卿后背挺直，扬起下颌，按耐多日的怒火终于喷薄而出：“没日没夜的工作？”她冷笑，厉声呵责：“昨晚至少有五个人连任务都没交，交上来的文件质量也差强人意，这就是你们的工作效果？”
“这两天在公司熬到深夜的人是我，不是你们！”
“就因为我连日不说，你们就要把我当傻子糊弄吗？”
“既然这样，我也没必要跟你们留面子了。”
宁卿卿胸口起伏，越说越气，激愤怨懑齐齐涌上心头，和早上灌进肚里的咖啡一块儿翻搅，激起一阵阵让人眩晕的剧烈心跳。
她向前走了两步，在黑雾彻底侵占视野之前扶住了自己的办公桌，缓了一会儿，才再次看清眼前脸色各异的设计师们，轻声作出结论：“从今天开始，是谁的任务量就由谁来完成，不然就都不要下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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