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趣地不发一言,司机把车开得平稳,穿过黎明前的茫茫夜色。
而宁卿卿将身子缓缓缩到柔软温暖的真皮车座上,一手支在车窗下,漫无目的地观望窗外朦胧温和的夜色,冰凉的手脚渐渐回温,紧绷的心情也终于一点点跟着放松下来。
然而回想起刚才的一幕一幕,森寒的冷意依旧会从角落里流窜出来,遍布全身。宁卿卿打了个寒噤,不由把身子缩得更紧。
其实刚才,宁卿卿在愤愤喊出所有的狠话后就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她说那些话,与其说是压下自己的各色筹码,不如说只是在进行最后不甘的控诉罢了。
果然,包厢里的气氛粘稠凝滞了一会儿,便被付明坤一声好似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冷笑打破了——
“宁小姐,你真以为付某会怕你这些小把戏?”
“付某在这个圈子里混得年头跟宁小姐你的岁数都差不多了,你说的那些事,就算真的会发生,我也无所畏惧。”
“何况,宁小姐,你这两下挣扎于我而言,就像是掌中囚鸟不知死活,扑棱两下翅膀而已。”
或许连囚鸟都不如,只不过是只风中闪烁的萤火虫而已。恼人的气息就在面颊附近拂动不休,宁卿卿紧闭着眼,几乎可以预见自己的命运,心中卷起滔天酸涩泪意,宁卿卿咬唇绷紧下巴,倔强地不容一滴眼泪滚出眼眶。
说到底,她也是被南宫炎救出“流萤”的,离开“流萤”的这些日子虽然痛苦多于甜蜜,身心备受心酸折磨,但好歹……让她完整经历了一回,虽有不甘,至少还有从遗憾。而此刻,就当醒了一场幻梦,灰色现实卷土重来吧。
罢了,南宫炎……都还给你了,我都还给你了。
手指纠缠,狠狠嵌进肉里,宁卿卿在心底卑微地祈祷,期望她传到云端的东西真的能被发现,南宫炎能凭借这份证据拿下原料生意,或者索性把付明坤搞垮。
至于她……宁卿卿在心底凄然惨笑,生存不易,结束却向来容易得紧。
然而正当宁卿卿已经心存死志时,耳边,付明坤却突兀地笑了出来,略带神经质的笑声持续了好一会儿,才意犹未尽地收起来:“不过呢,宁小姐刚烈不屈,我身边的莺莺燕燕没一个有你这番滋味,倒也算别出心裁,另辟蹊径地讨了我的喜欢。”
“干什么呢?一个个没有一点眼力见儿,还不快把宁小姐放开!”酸痛的胳膊从束缚中挣脱出来,宁卿卿睁开眼,正对上付明坤赤裸裸的目光,他一边擦拭笑出来的眼泪,一边努力正色,把脸扭成怪模怪样的狰狞神色,“宁小姐,我是真心实意追求你,我对待情人向来很有风度,比你那个临阵脱逃,推妻子出来挡枪的丈夫好得多了。”
宁卿卿咬着唇不回答,知道自己正如摇摇晃晃地站在快要被蛀空的独木桥上,生死都在一线之间。心脏几乎快要跳出胸腔,让她一阵阵头晕目眩。
幸而付明坤如同突然转了性一样,非但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做刁难,反而又随手抛出一枚重磅炸弹——
“宁小姐暂且不乐意也就算了,不过既然我高兴了,自然不会让宁小姐不开心,合同的事情嘛,也有的商量。”
第41章 还知道来?
接下来的事,都如同发生在梦境之中。合同的条件未作改变便被照单全收,双方也列了临时条约作为字据。要说有不足,也只是付明坤以“温柔湘”是寻欢作乐的地方不宜签署正式文件,而把合同签订时间定在了本周五,在全市闻名的高级下午茶会所“帝兰”完成,虽然动机可疑理由也不太能站得住脚,但宁卿卿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匆匆签好协议,从付明坤手里战战兢兢地拿回手机,她便落荒而逃,逃也似的爬上了司机的车。
直到现在,宁卿卿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凭借着什么样的造化和运气,才得以完完整整地从付明坤的手里脱身而出的。
而现在,她已经不再在意,也不敢再想了。
从可怕的回忆中抽出身来,宁卿卿定定神,开口询问:“咱们是去哪?”
“您没说,又……我就擅自计划送您回家了。”
“不回家。”宁卿卿小声说,略一迟疑,还是下定决心,“还是换路把我送去医院吧,麻烦你了。”
“这么晚了……”
“我就去看看。”
司机没再说什么,一扭方向盘换了方向。宁卿卿感激地笑笑,又慢吞吞地把头埋在膝盖上,把自己缩成一团,以抵御清醒的梦魇。
劫后余生后,她比任何时候都迫切地想见南宫炎一面。
抵达医院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半了,连接待她的护士都一脸的睡意朦胧,宁卿卿简单登记,轻车熟路地拐上三楼,站在南宫炎病房门口,隔着玻璃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抵挡不住心中强烈的需求和思念,轻轻推开了门。
门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宁卿卿咬着唇,蹑手蹑脚地摸黑走了几步,不小心撞上了旁边的置物柜。
“呀——”宁卿卿赶紧忍着疼捂住嘴,僵在当场,心脏砰砰乱跳。
周围一片静寂。
宁卿卿小小松了口气:也对,这么晚了,正是深度睡眠的时间——
“你还知道来啊?”黑暗里,沙哑的讥嘲从左近传来,如同惊雷炸响。
宁卿卿心脏狂跳,本能地打了个哆嗦,无意识地迈开半步,结果又一下结结实实地撞在置物柜上。
“啊——”宁卿卿咬唇咽回半声痛叫,头脑一片空白,只零星闪过迟钝的疑问。
南宫炎?他怎么醒了?怎么会……?
床头的应急壁灯被人按开,略显昏黄的光亮慢吞吞地沁满整间病房,也照亮了床前尴尬的一幕。
病床上,南宫炎缓缓收回手臂,挑眉抬眼,目光中隐含愤怒。
他今天下了鼻饲管,侵占口鼻的异物终于被取了出去,让南宫炎看上去也不再那么像一个危重的病人。宁卿卿虽然昨晚才偷偷来探视过南宫炎,但也为他一天天的明显好转而开心不已,脸上喜悦的神色压都压不住。
不过眼下她还笼罩在南宫炎质问的目光里,不敢喜形于色的太过,目光慌乱地低下来,小声解释:“嗯,最近比较忙,也不想打扰你静养,今天终于有时间了,就来看一看。”
“宁小姐在忙什么啊?”南宫炎半撑起身,倚靠到床头上,一面冷笑,语气中的明显讽意如同黑色浪潮翻滚不休,宁卿卿心里咯噔一下,果见南宫炎勾起唇角,弯成凉薄冰冷的弧度,“是忙着上位?跟AVIAN勾搭?还是忙着把我在公司里架空?”
“我没有!”怀着一腔柔情蜜意前来探视,真心却再一次被无情地踏碎在脚下,宁卿卿委屈不已,在凶残冷酷的原料商面前忍了一晚上的泪水,终于决堤,一对一双地落下来,“南宫炎,说话要讲证据,我不是你随叫随到的撒气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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