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柳淼他们兄弟三个现在都出去做工了,家里的条件比附近村子的绝大多数人家都好,柳淼挣钱以后,尤其是永芳进了门之后,把柳牡丹打扮得很不错,只看柳牡丹穿衣打扮,应该能找个差不多的人家,事实上人家前两年给她介绍的也还真都不算太差。
可牡丹跟着牛三妮儿真没学到一点好,小小年纪,嘴碎得要死,如果她沉默寡言些,和男方见面时少说几句话,可能也就唬过去了。
可她偏偏傻着个脸不争气,无论事先怎么跟她交待,每次相亲之前永芳和柳淼千叮咛万嘱咐的那几句场面话说完后,她都记不住及时闭嘴或告辞,然后话还特别多,特别爱显摆自己谁家的糟心事都知道这个特长,三言两句就把缺心眼的真相给暴露出来了。
结果就是每次都是男方家长因为没和她交谈,所以都愿意她,会把见面礼给了,可男的本人死活不肯见第二次。
后来,人家给她介绍的越来越差,最近一年介绍的,基本都是家里特别穷、快三十了还找不到媳妇或男方本人跟她一样有点缺心眼的,要不,就是丑得没法说的。
这样的,牡丹又不愿意。
柳福来一直想让牡丹找个望宁附近的,前些天正好又有人给牡丹说了个付家庄的,柳淼特地请了假回来带着牡丹去相亲。
男方家穷得和柳家岭大队很多人家差不多,只有三间快倒塌的土坯房,娘二十年前跑没影儿了,家里除了那个比牡丹大五岁的小伙子,还有一个瘫痪在床上的奶奶,一个病病歪歪长年吃药什么力气活都干不了的爹。
柳淼唯一觉得满意的,就是那小伙子本人比牡丹以前见过的那些男的长得都好些,而且,也是最重要的——不缺心眼儿。
那个小伙子和柳牡丹见面后,给了她三十块钱,这表示:他愿意了。
柳淼刚刚松了一口气,前几天一回到家,柳福来就告诉他,媒人来家里了,男方说,他奶奶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随时可能没了,他是奶奶一手养大的,想让奶奶看着自己结婚成家,所以,想早点把婚结了,最好能过了年三月份之前办事。
且不说男方家连一间像样的房子都没有,牡丹嫁过去住的地方看着都让人寒心,这边柳森和柳垚两个哥哥都还没结婚呢,牡丹先结婚算怎么说呢?
柳森的亲事也真正定下了,女方是弯河的,姑娘十七岁的时候因为不肯为哥哥换亲和家里闹翻,跳弯河自杀,被救了之后爹娘不再逼她,可也没人给她说媒了,村里人还是那样的想法:一个不肯为家里男丁换亲的女孩子是没良心、不孝顺的;而且还自杀过,肯定脾气也不好,这样的媳妇娶回去也没什么用。
姑娘就这么耽误到了二十多,吴玉妮今年收完秋去弯河接生的时候见到这个姑娘,觉得不错,回来就给柳森做媒,两个人一见面就成了。
除了结婚后不和公婆住一个院子,也就是不和牛三妮儿一个锅里摸勺,女方家提的其他条件都很正常,对现在的柳福来家说完全不是问题,双方已经议定,过了年“五一”结婚,做新房的窑洞柳福来早就挖好了,在柳淼的西边,也是和柳钰、玉芳新房一样宽敞的套间,元旦时候,做家具的定钱也已经让柳魁和秀梅带给了何家梁,现在只等着日子到了迎娶新娘了。
柳垚在厂子里也谈了个姑娘,他决定倒插门了,原本柳垚也不想做个让人看不起的上门女婿,一直在犹豫,牛三妮儿娘家侄女把晒在院子里的柳淼给永芳买的一件七彩缎罩衣拿走,牛三妮儿还哭天抢地死不承认、说是永芳诬赖她的事发生后,柳垚就对自己的娘彻底死了心,现在他好几个月才回一次家,回来也不搭理牛三妮儿一句,吃顿饭过一夜就走。
柳垚对柳牡丹啥时候结婚无所谓,可柳森对象那边肯定不能同意,通常如果不是上边大的实在挫的不成样子找不下媳妇,小的是不能先结婚的,牡丹如果先结婚,是在说自己哥哥都差劲的娶不了亲吗?那对方姑娘该有多挫才能找她哥哥?就是那个姑娘不在意,人家娘家人也不能答应——人家自己不把姑娘当人可以,但在未来的婆家面前,绝对不能掉价,尤其是在知道柳家很稀罕他们家姑娘的情况下。
“别让媒人在中间过话,你直接去找那孩儿,他要是愿意牡丹,您以后就是亲戚了,你是他大舅哥,给他把情况说清楚,他如果真心和咱这边结亲,就不会坚持他这个要求,再说了,就见过一次面,一共才认识不到二十天就说结婚,他这个要求确实不合理,不是咱故意刁难他。”柳川摆着排骨对柳淼说。
孙嫦娥说:“咋没听您伯说过这事咧?今儿头一回听你说,我觉得这事儿听起来不靠谱,柳淼,奶奶说一句你可能不待见听哩话,咱家牡丹也不是仙女一样哩容貌,他见一回面就这么急着结婚,我咋觉得他是根本就不在乎咧?”
永芳说:“俺俩也是这么想咧,可牡丹特别愿意,俺一说那孩儿对她可能不是真心哩,她就恼哩不行,摔了门就走,俺现在啥都不敢说,牡丹现在脾气可大。”
柳侠心里说:那些出去杀才@得不行哩,在家里都是脾气可大。
柳淼和永芳离开后,几个人为柳牡丹的未来发了会儿愁,可虽然是几十年的邻居,那到底是别人家的事,他们管不了。
柳福来不是个糊涂人,可在对待孩子上,他真称得上是溺爱,他们家的孩子都是从小被牛三妮儿骂大的,但都没挨过一巴掌,无论孩子做了多出格的事,柳福来从来都是嘿嘿一笑就过了,尤其是对柳牡丹,他更是百依百顺,这次的亲事,他也知道有点不靠谱,可牡丹一哭一闹,他就不说话了,现在已经开始为牡丹准备嫁妆了。
孙嫦娥抱起柳萱把着尿感叹道:“姻缘都是前世注定哩,也许牡丹这辈子该有这一遭劫难,也许是牡丹前世积攒下来哩福气,该遇见个精明能干还不嫌弃她哩孩儿,以后会过上好日子,唉,看老天爷哩心意吧!”
柳侠对柳牡丹的事半点兴趣都没有,今天本来打算照全家福的,因为天气不好,风刮得外面坐不住人,决定改日再说,柳侠这会儿没事,猫儿又不准他出去耍,他跟浑身长了跳蚤一样难受,拧来扭去地不是味儿,后来就拿着相机,对着在灶台边忙碌的秀梅、晓慧、玉芳和柳川瞄来瞄去,几个人都习惯了柳侠的小自由,从容地说着话干自己的活儿,跟没看到他玩花样一样。
柳萱抱着自己的虎头鞋玩了好半天才挤出了几滴尿,被放进婴儿车后继续玩自己的玩具,小家伙是心宽体胖的典型代表,谁抱都可以,刚过来柳凌抱着他玩了一会儿,再往婴儿车里放的时候,小胖子有点不乐意,挣扎着哼哼了几下,可真被放进去了,马上高高兴兴地开始玩玩具,还不时“咿咿呀呀”地跟众人交流一番。
柳侠每次看见小胖子那白白胖胖的小脸和小手,都是各种喜欢各种恨:猫儿现在的脸儿好像也没小胖子的大。
柳侠抓拍了一张小胖子流着口水抬头看着他笑的镜头,感觉很不错,回头想给柳凌显摆,却看到柳凌对着窗台上的菩萨,眼神却飘遥得仿佛在世界之外,麻将胚子上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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