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侠看向柳凌。
柳凌说:“黑阳阳那小丫头气人,他们看会儿夜景再回来,您俩快过来吃饭吧。”程新庭已经去盛饭了。
程新庭看上去和以往没有任何不同,一如既往地平静儒雅,就像那次他左耳被伤暂时失聪那次一样,柳侠和猫儿交换了一个眼神,轻快地说:“新庭哥,听说你不出国了?”
程新庭把碗放在猫儿跟前,微笑着点了点头:“嗯。”
柳侠看着特高兴:“那就好了,要不,我们柳岸出去了,你再一走,咱们这家就热闹不起来了。”
柳凌说:“我也跟他这么说呢,这么大的院子,要没这么几个人,真挺空的。”
程新庭转身去给柳侠盛饭,笑得背影都有点颤抖:“呵呵呵,真的啊?我还不知道自己这么受欢迎呢。”
猫儿呼噜了一大口饭:“我五叔总是忙,我走了后,就指着你给我小叔做好吃的呢。”
好像稀饭洒了一点点,程新庭仔细擦干净了碗和灶台才端过来:“那我以后就定居这里了,你不在期间,我包着你小叔的一日三餐。”
猫儿连连点头:“嗯嗯,我小叔如果瘦了我回来就找你说事。”
小萱紧着把柳凌喂他的一口蛋黄咽下去:“程叔叔,还有我,你得给我做肉粽粽吃,还有松鼠鱼。”
程新庭坐下:“嗯,还有小萱,胖虫儿,只要叔叔会做的,你们随便可以点单。”
詹伟、黒德清他们回来的时候,带回两大包零食,不过小萱和胖虫儿一口都吃不下了,程新庭刚才用家里现有的材料,用竹叶给他们做了几个乱炖馅儿的粽子,俩小家伙都吃撑了。
詹伟第一次来京都,兴致非常高,买了一大堆东西,基本都是衣服,看得柳侠他们直龇牙。
江城也算是大都市,现在交通方便,江城和京都的衣服款式和价格都差不多,在这里购物真心没必要。
詹伟读懂了几个人的表情,他拍拍毛建勇:“对我来说,江城和京都最大的区别在于,江城现在没有这个家伙,所以买同样的衣服,我在江城要多花不少冤枉钱。”
猫儿惊叹:“詹伯伯你还真是勇敢机智物尽其用啊!”
詹伟呵呵一笑:“大侄子谬赞,赶上了,不用白不用。”
毛建勇跳起来去卡詹伟的脖子,俩人追着打着一直闹到后院。
二十后半的年纪同窗重聚,话题除了各自的单位,最多的必然是恋爱和婚姻,柳侠他们今天的主题是后者。
詹伟和妻子是长辈介绍认识,然后顺顺当当结婚生子,自觉恋爱过程乏善可陈,所以不多说。
毛建勇热血沸腾摩拳擦掌。
半个月前,那辉终于开金口答应和他谈谈试试,毛老板现在可谓是事业爱情双得意,介绍起恋爱经验来那真是妙语连珠滔滔不绝,眉毛几乎要从脸上飞出去,把本来是一段非常常见的都市爱情故事讲得跌宕起伏荡气回肠。
小萱和胖虫儿在旁边不时就要夸张地把眼睛瞪得溜圆或倒吸一口凉气或急切地追问“后来咧后来咧?”“呀,这可怎么办”来表达一下对毛老板故事的急迫感及高超恋爱手段的敬仰之情,再加上柳凌、柳侠和程老师看起来听得也很入神,本来今晚的娱乐节目可以就此圆满地告一段落的,没想到黒德清最后四平八稳地来了一句:“我家阳阳马上要上幼儿园了,我都没说话,某些人连个婚还都没落着订呢,也好意思吹。”
毛建勇先楞了半秒,然后恼羞成怒,手指转了一圈,却不敢对柳凌和程老师迁怒,急怒攻心之下干脆拿柳侠垫背:“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好歹还谈过十来回恋爱,现在也准备订婚了,七儿可还是光杆司令一个,连女朋友的影子都没摸着呢。”
柳侠擦桌拭凳端茶奉水,尽职尽责地履行了大半夜东道主的职责,没想到临了遭了这么出无妄之灾,冷笑一声拉着猫儿站起来,施施然往自己屋里走:“十一点,你该睡了。谈十来回恋爱算什么,结过婚又算什么,咱不但谈过恋爱、结过婚,咱还离过婚呢!”
“……,”毛建勇、黒德清、詹伟面面相觑,而后齐齐抽了一口凉气:“我……操!”
柳侠看着猫儿洗漱上床,又出去和毛建勇他们聊了大半个小时,回来发现,猫儿还没睡着,眼睛瞪得老大盯着顶棚。
柳侠赶紧洗好了过来。
猫儿的眼睛一直跟着柳侠,但不说话。
他真生气了。
柳侠离婚是猫儿心底的一根刺,还是长满了横刺并且根深叶茂顶天立地挖都挖不出来的那种,有关柳侠的任何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让这根刺呼啸成风摇摆起伏,扎得猫儿心里血肉模糊疼痛直达四肢百骸,猫儿永远都不想让再多一个人知道柳侠离过婚这件事。
可今天,柳侠居然自己说了,还是当着那么多人。
猫儿想不出柳侠说那句话时的心情,他只觉得气血上涌,冲得他脑子和心都嗡嗡乱响,连思考都不能了。
柳侠用趴的姿势凑近猫儿,笑嘻嘻地用手指捅了捅猫儿的脸颊:“哎哎,别怄包儿了,小叔都没觉得离婚有啥大不了哩,你生啥气?”
猫儿不动,继续瞪着柳侠。
柳侠改捅为捏:“真哩孩儿,我真没觉得离婚是啥见不得人哩事儿。”
“可别人觉得是,”猫儿气得脸都红了,“全中国哩人都觉得凡是离婚哩,都不是好东西,要不就是有啥毛病。”
柳侠揪揪猫儿的耳朵:“那你咧孩儿?您伯俺俩都算离过婚,你觉得俺俩都不是好人吗?”
猫儿不说话,胸脯剧烈起伏。
柳侠说:“看,你就没觉得离婚哩都不是好东西,更不会觉得我有啥毛病,那别人可能也跟你一样啊。”
猫儿怒:“才不会,这世界到处都是牛三妮儿那种长舌妇,要是叫这儿哩人知你离过婚,肯定会搁背后到处议论你。”
柳侠收起了笑容,正色道:“那又咋样?因为怕他们议论就硬撑着不离婚,然后一辈子都过着吵吵闹闹、每天都憋屈得要死的日子?”
猫儿深深地叹了口气:“小叔,我不想叫别人说你是离婚头。”
柳侠侧身躺好,胳膊放在猫儿的腰上:“我离掉了确定不可能幸福哩婚姻,现在每天都过得高高兴兴;我一个月挣哩钱比大部分人十年挣哩还多,还能按照自己的心意随意支配这些钱,孩儿,小叔哩日子过的这么美,你为啥要在乎别人背后那几句淡闲话?”
猫儿睡着了,柳侠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躺平了仰头看着黑暗中的顶棚。
他知道,猫儿对他离婚的事一直无法释怀,一直觉得那是自己的错,柳侠老早就想把猫儿心里这根刺挑出来,可他舍不得下手,怕猫儿疼,尤其在他们处于困境中时,他更是连提都不敢提这件事。
当然,他现在也说不上花团锦簇事业有成,但总归是比前两年好多了,就是没有今天毛建勇这个话头,他也打算在猫儿离开前和他谈谈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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