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刘安就感觉到刀子一样的眼神扫过自己,头垂的更低。
慕瑾桓大步走到南湾身边,单手揽过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另一只手去抚摸她惨白的脸颊。
冰凉,仿佛是浸过寒冬腊月的湖水。
棱角分明的五官紧绷,深邃黑眸里隐着一股旁人看不懂的情绪,嗓音低低沉沉,“湾湾,我们上车再说,好不好?”
所以,这是真的。
难怪这些天他都不让她碰手机,病房里的电视机明明是好的,他却说有辐射,会影响她和孩子。
无论是以前的同事,还是慕家和南家的人,除了特别亲近的几个,剩下的都被挡在了门外。
他隔绝了所有的信息来源,所以她什么都不知道。
南湾眼眶涩涩的,却流不出一滴眼泪,视线恍惚难安。
她觉得很冷,冷的发抖,上下两排牙齿磕在一起发出的声音,几乎要震裂她的耳膜。
僵硬的挪动脚步,一寸一寸的磨,直到脚尖相抵,她才倒在男人的怀里。
嗓音嘶哑的仿佛是用刀割破喉咙,带着血丝一般,“我没有怪你,只是……只是……为什么,明明当天他还给我打过电话……”
她有些语无伦次,“可是我好像没有接,天气那么差,我应该接电话,让他该航班的,可是我没有……”
陆阿姨只有陆离这一个亲人,要怎么办呢?
慕瑾桓紧紧的抱着她,薄唇贴在她耳边,一遍一遍的说,“这是意外,没有人能预测。”
还是知道了,他本想着等她的身子再好一些再告诉她。
她很疼,他能感觉到。
南湾的呼吸变得有些困难,身体颤抖的厉害,“我知道是意外,可、可我……”
喉咙仿佛被一只手扼住,那力道在一点一点的收紧,她说不出话来。
慕瑾桓眸里的暗涌越积越盛,那不是对透给她消息的高中生的愤怒,也不是对刘安失职的不满,而是觉得挫败。
她这么难过,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粗粝的手掌寻到她冰凉的手,握住,细细密密的亲吻落在她的额头,试图安抚她的恍惚不安。
嗓音是隐忍的低沉,“我们先把慕衍送回家,然后我就带你去看他,好吗?”
她似乎听到了,又似乎只是无意识的点头。
慕瑾桓心脏难以抑制的抽疼,直接打横抱起。
上车后,他脱下了外套,裹住南湾瑟瑟发抖的身子并把她抱在怀里,吩咐刘安,“把暖气开到最大,去慕家。”
“好的,”刘安连忙照做,启动车子,尽量把车速控制的平稳。
一路上,车里都很安静。
南湾靠在男人怀里,看着摇篮里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的慕衍,涣散的目光渐渐有了焦点。
慕先生的心跳声就想在耳边。
咚……咚……咚……
车里的温度升了起来,身体颤抖的不适感缓解了许多,飘忽不安的神经也慢慢冷静了下来,只是脸色依旧不太好。
四十分钟后,车在慕家别墅外停下。
慕瑾桓低声问她,“是在车里等我,还是想进去喝杯水再去墓园?”
“不喝了,我在车上等你,”南湾从男人怀里退出来,恢复知觉的手去拿披在肩上的西装外套。
慕瑾桓知道她在想什么,动作温柔的拉下她的手,然后把外套重新给她披好,“我把慕衍送进屋就出来,不会冷。”
南湾没有坚持。
慕瑾桓把慕衍从摇篮里抱出来,用毛毯包好后拉开车门,走进慕家别墅。
在院子里扫落叶的佣人看到他,连忙去开门。
父子俩在楼上书房下棋,慕轻轻还在幼儿园,客厅里只有慕夫人,“怎么回来不提前打声招呼?南湾呢?”
“我们有点事,不留下吃饭,辛苦……”慕瑾桓停顿了片刻,最终还是略过了那个称呼,“帮忙照顾慕衍一个晚上。”
慕夫人虽然有些失望,但也没有表现出来,走过去把孩子接到怀里抱着。
眼睛里精明的锐利淡去了几分,多出来的是平时极少有的慈爱,“放心,轻轻是我带大的,照顾衍儿不会有问题,你去忙。”
新生儿身上,还带着一股奶香味,无声无息的软化着慕夫人的心。
慕瑾桓棱角分明的五官始终是淡淡的,没有什么改变,“可能明天才有时间过来接。”
“好,我一直都在家,”慕夫人希望能跟孙儿多相处几个小时,她虽然每天都会去医院,但都是隔着玻璃看的,这是第一次亲手抱在怀里。
“周姨的伤那么重,短时间内肯定出不了院,我让家里的阿姨过去照顾南湾?”
忽然想起什么,竟有些急切的解释,“家里都是待了十几年的老佣人,我不会再把乱七八糟的人安排在你身边了。”
赵樱。
如果不是她,赵樱也不会跟夫妻俩有任何牵扯,更不会发生那些事。
慕瑾桓黑眸微敛,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
墓园所处的位置很偏远,到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刘安去附近的花店里买了两束百合,一分钟都不敢耽误,回到驾驶位,恭敬的把花递到后座,“慕总。”
慕瑾桓接过花束,黑眸沉静如往常,淡淡道,“车钥匙留下,你可以下班了。”
“好的,”刘安恭敬的应着,开门下车走出十米远后,才松了一大口气。
车里。
慕瑾桓把花束放在旁边,去握女人的手,嗓音低沉温和,“我陪你进去,好不好?”
里面可能有陆离的粉丝,如果是偏激的私生饭,可能会伤到她。
南湾点了点头,“嗯,这里阴气太重,我一个人还有点害怕。”
慕瑾桓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拢好她身上的外套后,下车,然后绕到另一侧,打开车门。
墓园前有一条小巷子,周围花店很多,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花香味。
南湾被慕瑾桓揽着腰半搂在怀里,走进墓园的大门,然后一步步踏上台阶。
风有些大,好像是要下雨。
陆离的墓碑在最里侧,周围没有人。
走到那一层台阶的时候,慕瑾桓松了环在南湾腰上的力,把手里的百合递给她,“我去外面买把伞。”
南湾低低的应着,“嗯。”
男人的脚步声淡去之后,南湾才把身体转了九十度,迈开沉重的双腿,往里侧走。
只有不到十米远的距离,她却花了足足两分钟的时间。
到墓碑前的时候,俯身蹲下,周围已经放满了百合,她只能把自己手里其中一束放在最角落。
缓了好一会儿,才抬眸去看墓碑上的照片,他穿着白衬衫,笑意如暖阳,就是记忆里最熟悉的模样。
好像昨天还在校园,夏日里的阳光穿过枝叶茂密的香樟树,星星点点的落进教室里,在他的掩护下,她能从上课睡到下课,再到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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