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的初吻是在十岁那年,而不是那个清风吹过的夜晚猝不及防的偷袭。
林初也终于知道,为什么从那之后的很多年,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陆淮安会用那样冷漠的眼神看她。
是恨,真的是恨。
刚开始她年纪太小,看不懂,后来是因为陆淮安藏得太深,偶尔的流露也只是很少的成份。
陆淮安因为救了她,却耽误了救陆意橙的时机。
她是真的欠了陆家一条人命。
林初,你怎么这么坏呢?
陆淮安背负着沉重的过去,把真相隐瞒,所有的愧疚和疼痛只有他一个人扛着。
一定有无数个深夜被噩梦纠缠,夜不能寐,寝食难安。
而你都做了什么……
每隔几天就出现在他面前,提醒他,最亲的妹妹是怎样死去的。
“林初,你离我远一点,再靠过来,我就掐死你。”
那个时候,她根本没有在意这样的话。
他越疏离,她就越想要靠近他。
“淮安哥哥,我好喜欢好喜欢你的,你别不理我嘛。”
她就这样烦了陆淮安很多很多年,就像是一只苍蝇一样。
后来,她甚至还用了最见不得光的手段逼着陆淮安娶她。
林初想象不到,陆淮安是用怎样的心情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小初,我可以释怀,你为什么不能?”
他把妹妹的死藏在最深的角落,就连误会陆妈妈的是因为她而去世这件事也深深的藏在骨血里,张开双臂拥抱她。
他一定很疼。
淮安哥哥,对不起。
正文 354.【伤心童话】这一场海啸未央(三)
刺目的白,呼吸间也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这里是医院。
林初艰难的撑开眼皮后,环顾四周,在窗前找了梦里出现的那个人。
他已不再是少年。
欣长身体挺拔而立,透过窗户落进病房的阳光被他从中间劈开,投在地面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只是一个背影,就透着无法靠近的寂凉。
林初从醒来的那一刻开始,就再也没有移动过视线。
她看了多久,男人就在那个位置站了多久。
他没有抽烟,也没有任何其它的动作,仅仅只是站着而已。
林初也没有动,就连呼吸也都还维持着昏迷时的频率。
低缓、轻柔。
似乎是不想打破这样的宁静。
阳光=不是很好,外面的天空也带着朦胧的暗色,林初都分不清这是什么时间。
从林初的角度,能看到他三分之一的侧脸,隐在暗影里,弧线和棱角凛冽分明。
他看着窗外,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决定用那样极端的方式找回记忆的时候,她想过其它的可能,也许根本就没有用,忘记的事情也想不起来。
可是,遗忘的时光被她找回来了。
梦里的场景清晰明了,她仿佛回到过去重新走了一遭。
那颗纽扣,她从十岁就戴在脖子上的那颗纽扣,是从他的衬衣上拽下来的,曾经被她视若珍宝。
但……她扔掉了。
因为绝望,因为死寂,所以想要抹去所有和他有关的东西。
就连陆淮安把她从死神手里拉回来的证明,也被丢弃。
脖子上空荡荡的。
起初她也不习惯,总是会下意识的去摸,后来就再也没有过了,因为她知道那里已经是空的。
许是察觉到了林初的视线,陆淮安回头看往病床的方向。
四目相对。
似乎是知道她会在这个时间段醒来,所以黑眸深处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轻微的颤动也只是转瞬即逝。
一分钟,两分钟……
陆淮安迈步走近,俯身,温热的大掌抚着她的额头。
开口打破沉默,“想不想喝水?”
他眼底的疲倦很淡,眼球里的红血丝也不是特别明显,只是下颚新长出来的青茬蹭在皮肤上,扎得她有些疼。
林初摇了摇头,她嗓子不舒服,但可能是因为在泳池里喝了太多,并不觉得渴。
怔怔的凝着男人近在咫尺的俊脸,哑着声音问道,“你……很久都没有休息了吗?”
陆淮安看了她半晌。
从她回答安城的那一天开始,就再也没有用这样平和的语气跟他说过话,哪一次不是夹杂着讥讽和厌恶……
今天,有些不一样。
是关心。
陆淮安托着女人的身子,扶着她坐了起来,低沉的嗓音淡淡无澜,“不久,两天而已。”
这是林初昏迷的第二天,除了必要的活动,陆淮安就没有出过这间病房,所有的工作都交给陆军。
看着她被推进急救室,然后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眉头紧皱,是梦到了什么吗?
还是……就连在梦里,她都想从他身边逃离。
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肚子里有了小生命,如果知道了,是不是根本就不想要?
两天,四十八个小时,不止是林初被困在梦魇里,陆淮安的脑海里同样也重复着一个画面。
不是眼睁睁的看着妹妹的呼吸静止,也不是母亲去世,而是他在苏城找到林初的时候。
没有他,她过得很好,生活安宁,眉眼间也有浅浅的笑意。
沉默的时候,病房里安静的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林初靠在男人温热的胸膛,属于他所特有的气息剥开消毒水的味道,萦绕在鼻间。
跳进游泳池之前,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死。
可是,当那些画面闯进脑海的时候,她希望自己死在那冰凉的水里。
恍惚中,少年的陆淮安和现在的陆淮安相重合,她所遗忘的记忆,全部都找回来了。
原本以为,潜藏在平静下的那些血淋淋的折磨,是从陆淮安开始的,她现在才知道,是她,都是因为她。
她先欠了陆家一条人命,然后父亲的去世罪魁祸首也是陆家的人。
如果要‘以命抵命’,那也应该是用她的命来抵。
林初身子无力,就连抬起手臂这样的动作完成的都有些困难,她想去触摸男人深邃的五官,却没有什么力气。
最后,她的手环在了男人精瘦的腰上。
低声问出口,“祁铭呢?”
陆淮安把林初从泳池里捞出来,抱着她大步往外走的时候,祁铭正好下楼,目睹了整个过程。
那是他第一次哭。
平时几乎不说话的孩子,那天傍晚,他的哭声在空荡的客厅激起了一阵一阵的回音。
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心疼。
但陆淮安没有让他跟过来,该上学就得上学,该吃饭就得吃饭。
昨天下午林初脱离危险,祁铭才被陆淮安的下属送到医院,他在病房里待了两个小时,一直都在跟林初说话。
反反复复,也不过只有一个内容:
“妈妈,我以后会很听话的,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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