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还想说什么,宁致远忍无可忍:“阿姨,不要逼薄云马上做决定,好吗?她只是一个小女孩,面对这样复杂的状况,我们必须要谅解她的犹豫。更何况她肚子里的孩子,不仅仅是我跟她两个人的宝宝,也是孟家的后代,您就忍心……”
孟海涛站起来,阻止苏青继续说下去,他沉声道:“兹事体大,我同意致远的话,给薄云一点时间,慎重考虑。”
宁致远不愿多留,怕薄云受苏青的影响。他们告辞之后,苏青对着丈夫和女儿垂泪,哽咽着说:“薄云会答应救你的吧?琪雅,你不是说她很善良,很孝顺?当初为了挽救薄枫的生命,她甚至肯送上门去让致远包养她?”
孟海涛心如刀绞,一团乱麻,恨不得把脑袋砸开,好把千头万绪理个清楚。
孟琪雅对父母说:“爸,妈,薄云怀孕是件大事,鉴于这个意料之外的状况,有个秘密我必须说出来,作为参考,请你们不要太激动。”
苏青抬起头来,不知女儿会说出什么令人震惊的话来。
几分钟后,孟海涛拉开病房大门,大声呼叫:“快来人,我太太晕倒了!”
场面一片混乱,最后只剩孟琪雅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她转过身去,无声落泪。母亲刚才一瞬间失去血色的脸刻在她的脑海里。她终于还是说出那个秘密,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当苏青得知这件事——孟琪雅在十八岁时就切除子宫,无法生育,现在薄云是唯一可以为孟家传递香火的直系亲属,如果薄云流产,失去的就是孟家的血脉,万一她以后再怀不上孩子,那就是孟家的悲剧。
苏青本来已经绷到极限的意志力瞬间崩塌,恨不得即刻死去,这样就可以不用思考,不必心痛,眼前一黑就倒下去。
孟琪雅在一片死寂的病房中,伸手去摸床头小柜上的手机,她按出一个熟悉的号码。
“喂,麦克,你好吗?”
“我很好,正在公司忙着呢,你好吗?”麦克的声音听起来轻松愉快。
“我很想你。”孟琪雅的眼泪止不住。
麦克停顿片刻,温柔地说:“好难得听见你这样说,你在哪里?”
“苏黎世。”
“哦……可惜,我在N市,刚回来几日,致远甩手度假,事情一大堆,我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天天加班。”
“我很想你,麦克,你能来看看我吗?”
“琪雅,恐怕不行,我真的很忙,可以过阵子吗?”
孟琪雅哭出声来:“麦克,我等不起,你来陪陪我吧,我没有多少日子可活了……”
第五卷:破晓 278、以命抵命
麦克是第二天傍晚抵达苏黎世的,他来得匆忙,除了随身几件换洗衣服和一部笔电,什么都没有。他惊慌失措地推开病房门,看见每个人都在。他没心情寒暄,冲到病床前,抱住孟琪雅,看见她脖子和额角已经有血红的斑点从皮肤下浮现出来,可怖又可怜。
“哦,亲爱的,亲爱的……我就离开了你两周,为什么会这样?”他的眼泪汩汩而出,哭得像个孩子。孟海涛一直是最冷静的一个,拉开麦克,让他坐下,麦克哪里坐得住,立刻去找主治医生,以“未婚夫”的身份,询问孟琪雅的病情和治疗方案。
麦克返回病房,第一秒钟就是抓住薄云,蓝眼睛里燃着痛苦的火焰:“云,我对你一直很好,对不对?我们是好朋友,对不对?答应我,你会救琪雅的,越快越好,她随时可能会死!”
薄云被他晃得头晕,宁致远推开麦克:“你这么用力干什么?我们不是正在商量吗?”
“有什么好商量的?致远,你是聪明绝顶的人,难道搞不清状况?云若是不救琪雅,她一定会死。”
宁致远反驳:“可是云现在有孕在身,如果在这种身体条件下勉强她捐造血干细胞,流产的风险很高你明白吗?医学上能参考的先例凤毛麟角,我查到在台湾有一个成功的病例,但捐出干细胞的那位孕妇的身孕已经超过三个月,胎像稳定。但是云肚子里的宝宝才三周,是最需要小心呵护的阶段。你以为我没有做调查?我每天都在努力寻找最好的解决方案!”
“有什么好考虑的?答案再清楚不过。没有骨髓,琪雅必死无疑,所以手术一定要做,越快越好。就算云流产也无所谓,那不过是一个胚胎,根本还不算一条生命,就像一颗花生一样,没关系的,她才二十岁,以后大把机会再……”
宁致远这两日压抑的情绪喷薄而出,一拳打在麦克鼻梁上:“你敢再说一句?什么叫流产也无所谓?琪雅的生命宝贵,我的孩子就轻贱如野草?你们都太自私,你们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想过薄云要承受的痛苦?我就是当一回坏人如何?孩子是我的,我有权拒绝!你们谁敢逼薄云就是逼我!”
“致远……”薄云想说什么,却被他大力拖走,她拽着门框,着急地说:“别担心,我会劝他冷静,我们……”
她话没说完,人就被宁致远拉走,麦克捂住鲜血长流的鼻子,跟着追了几步,孟海涛在他身后说:“别追,致远不会真的撒手不管,他们会回来。”
宁致远一出门就疾步狂奔,薄云不知道他究竟要去哪儿,只好跟在后面小跑。他高大魁梧的运动员身材此时对薄云而言是个灾难,大步流星,一步能跨两三个台阶。当他往一处山坡上走时,薄云实在喘不过气,一个踉跄,膝盖一软,摔在石阶上。
宁致远忙止步,拉她起来:“摔疼了?有没有受伤?”
薄云趁机撒娇,揉着膝盖说:“好疼,可能破皮了。”
宁致远小心翼翼地把她的牛仔裤往上推,幸好,没事。他在石阶上坐下,夏日灿烂的阳光从浓密的树荫里洒下,凉风习习,可是他心里愁云惨雾。
薄云一声不吭,只是陪着他坐在这里。身边散步的情侣,遛狗的老人来来往往,大朵白云被风追赶着在天空嬉闹,薄云低头看云投射下的影子移动的痕迹。
宁致远搂住她的肩膀:“云,我的心里乱七八糟。现在怎么办,我一点主意都没有。”
“我也很乱,我们这样逃出来,其他人肯定很担心,要不要回去?”
宁致远转头看坡顶,一座白色小教堂的钟楼在阳光下童话般不真实,金色十字架在闪光。
“我要去听上帝的指示。”他拉薄云起来,一起往山顶走去。
这是一座外表十分朴素的小教堂,内部的彩绘玻璃和精雕细琢的圣坛仍旧营造出神圣的氛围。阳光穿过玫瑰窗,在大厅内投下五彩的炫光。
薄云在一个角落坐下,宁致远走到圣母像前面,跪下,低声祷告。薄云第一次看见他下跪,这个骄傲的男人,只有在上帝面前才会低下头颅。
过了很久他才起身,和薄云坐在一起。下午的小教堂里面空无一人,静得不可思议,他们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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