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意在哄钱春阳开心,钱春阳确实玩儿的十分尽兴。
陪床的这几夜,钱壹每隔十几分钟就会查看一下钱春阳。这一晚,他连着醒了两次,都没等到钱春阳醒来,开始他以为是玩儿游戏玩儿累了,后来他发现钱春阳的肤色和气息都不似平常。心跳猝然加快,他猛地跳下床,先叫了王子安,王子安正在工作,见状上楼叫医生。
医生初步诊断钱春阳呼吸衰竭,王子安抱起钱春阳,谁都没来得及换衣服,一行人呼啦啦奔去医院。
营养师开车,车子疾驰在凌晨的马路上。
晨光还未撒向这个城市,它躲在厚厚的云层后怎么也不肯出来。
路上钱壹不停地叫:“爸爸……爸爸……看看我爸爸……”
快到医院时,钱春阳睁过一次眼,也只睁过这一次,保持了三两秒这样,浑浊的目光注视着近在咫尺的脸,含糊道:“哼哼,不要哭……”最后那一秒看向了跟钱壹并排望向他的王子安,眼皮半阖间,嘴角勾出一抹安心的笑。
晨光未至,父子从此殊途。
钱春阳作为享受□□特殊津贴的学者,生前对地质行业做出了突出的贡献。他所在的单位以及曾经的单位为他办了追悼会,一时间同行业人都知道国内又一地质学家陨落,生前成绩斐然。
追悼会在海城市殡仪馆举行,当天致悼词的是地质调查局领导和国土局刘宗利。遗体告别的队伍长到看不到尽头。钱春阳所在的单位,几乎全体员工及领导都来了,钱春阳曾经驻过四个省的四个考察队和勘察队,队友及领导纷纷从各省奔赴过来送行,以及地质大学曾经在钱春阳门下的学生、大学同窗、共事过的同事等等。
王子安和钱壹并排站在家属行列,对上前慰问的人都会握手、对老一辈的人鞠躬,与钱春阳关系较好的同事或者朋友看见钱壹后甚至会禁不住抱住钱壹失声痛哭。
王子安强自镇定还能应付。钱壹从松开钱春阳那一刻,一直沉浸在无尽的悲伤中,木讷死寂的仿佛一个只会无声流泪的木头人,重复着单调的握手、鞠躬动作,如果上来拥抱他的人失声痛哭,他同样会泪流成河。
王子安和钱壹站了将近六个小时,送走一批又一批来追悼的人,贺鹏程和杨雯、孟夏和朱令晗在亲属区同样等了六个小时。
花圈和挽联摆满大堂和外堂,六个人走出外堂才看见,花圈一直蔓延至通往殡仪馆的大路上,长路寂寂寥寥,远远望去大路上繁花铺路,洁白庄重。
之后的诸多事宜,仍旧是钱壹和王子安在跑腿,直到第二天一切结束。
从墓地回来,王子安开车将钱壹送到私人医生的诊所,这一周,钱壹一直处于三顿只吃一顿的状态,与节食无异,白天卖力压抑自己的情绪,晚上陪床不眠不休,现在揽在怀里就剩一把骨头。
如王子安意料的那样,钱壹大病了一场,高烧中一直胡话不断,一会儿爸爸,一会儿妈妈,杨雯陪了两天憔悴的不行被贺鹏程带回了酒店。
在轻量安定药的使用后,钱壹睡了三十几个小时,醒来是已经是第二天后半夜。
王子安趴在床边简易书桌上睡着了,笔电还亮着,大堆的文件摞起来有他的头那么高,他隐约听见零散的脚步声,随后是开门关门声,猛地惊醒后发现床上的人没了。
上手一摸,钱壹睡过的位置已经凉了。
他在龙城的公寓不大,房子里没有钱壹。
他趿拉着拖鞋往外跑,电梯停在一层,他等不及地沿消防通道跑下楼,一层电梯厅没有钱壹,小区里目力所及范围也没有钱壹,问巡逻经过保安才打听到,几分钟前有一个穿着睡衣的男士赤脚往正门走去。
王子安吓破了胆,从来没这么怕过,当年知道钱壹放弃高考出国也只是恨,因为知道他一定会回来,和现在完全不一样的怕,那是一种胆战心惊的惧怕。
他一路跑到正门,恰巧看见两名保安拦住赤脚只穿着睡衣的钱壹,钱壹慌张焦急地想挣脱保安往外跑。
王子安跑到近前,一把抓住钱壹的胳膊,拉到怀里一手揽住。
保安认识王子安,简单说明情况后走了。
王子安两手按着钱壹的肩,双眼蕴含着怒意望向他,钱壹好像瞬间明白过来,也清醒了,看向王子安的眼神全是不安和伤心。
王子安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转身弯腰道:“哼哼,上来。”
钱壹犹豫几秒趴在王子安背上,嗫喏道:“对不起。”
王子安:“告诉我怎么了?”
从龙城正门走到王子安公寓所在的楼下,钱壹才开口道:“……爸爸来看我了……我醒了看见他……我出来送他……”
王子安脚步一顿,然后继续走,往上颠了颠钱壹,问道:“他好吗?”
钱壹忽然搂住王子安的脖子,鼻音浓重的“嗯。”了一声。
王子安背着钱壹没坐电梯,选择走楼梯,曾经这是他们俩最美好的回忆。
爬到二楼,钱壹才发现他们没坐电梯,他挣扎了一下,王子安立刻喝止道:“别动。”
钱壹把唇贴在王子安后颈上,那里有一层汗,估计是王子安刚才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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