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在水浪里到处奔走,湿呱呱的像刚淋了一场大暴雨,都高兴极了,小栓子还盘腿坐在石头上,握着他的鱼竿,脑门滴滴答答往下淌水,哭丧着脸吆喝:“我的鱼,你们赔我的鱼!”
没人搭理他,这一群人不仅一条条的把鱼拎出了水,在岸上堆了小山似的一大堆,还干脆趁着天气暖和,一个个脱了衣裳,噗通通跳进湖里,在冰凉舒爽的湖水里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
小栓子抽着鼻子,捡起满地湿哒哒的衣裳挂在树枝上晾着,不情愿的往水里瞟,发觉这一大群男人结实健壮的身躯很是好看,又觉得有点亲切,他想起了家乡,村后面也有这样一口大水塘,冬天在塘里破冰打水,夏天洗澡洗衣服,也是一大群男子泼水打闹,偶尔有一名穿花布衣裳的姑娘经过,肩上担着水桶,哎呀一声,羞得满脸通红的往回跑。
他百无聊赖的甩着钓鱼竿,打量着这群在水里扑腾的青年,觉得看来看去,还是莫团长好看,虽然晒黑了点,比起别人来还是白,脸上挂着水珠子,一双眼睛像黑石子似的,衬着幽深的湖水,整个人好像一条筋骨结实的白鱼。
怪不得连那个国民党军长都想摸他鸡巴,他在心里感叹,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正处于发育期的单薄身体,很忧伤的叹了口气。
不远处有一棵大柳树,绿柳如丝垂进水里,沈培楠正坐着吸烟,冷不防眼前碧绿的水忽然翻起浪花,从岸边伸出一只被冷水泡的发白的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踝!
沈培楠脸色不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攥住了那只湿淋淋的手腕,使劲往上一拎,莫青荷边笑边咳嗽,像条鲤鱼精似的从水里冒了出来,抱住湖边的一块大石头,露出肌肉紧实的膀子。
莫青荷朝沈培楠撩了一捧水:“下来玩。”
沈培楠瞪了他一眼:“没规矩。”
“摆这副臭架子,昨天来我门口淋雨,也没瞧见你讲什么规矩。”莫青荷撇了撇嘴,突然又笑了,“你这个人,肯定是不讲卫生。”
沈培楠抬手就要拍他的脑袋,莫青荷嘻嘻哈哈的笑着,一个猛子扎了下去,立刻没了影子,只剩一圈圈涟漪把柳枝拨弄的轻轻摇晃。正当沈培楠放松了警惕,左边水花一闪,莫青荷又从近处冒了出来,使劲甩了甩脑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仰脸望着沈培楠:“军座,晚上来吃晚饭吧,有鱼,还有偷来的羊,我们正式邀请你。”
他的脸颊沐浴着傍晚的阳光,一颗颗水珠子被映的晶莹剔透,两片沉重的睫毛沾了水,微微往下扫着,那黑眼珠子里好似也揉碎了阳光的影子,一张脸红是红黄是黄,俊美而富有生命力。沈培楠盯着他看,视线从眼睛一直下移到胸口,很遗憾湖水遮挡了下面的景色,出神的想了一会儿,莫青荷没有注意,水淋淋的手扒着山石:“喂,我们这边已经做出友好的姿态了,军座不会不赏脸吧?”
沈培楠瞧周围没人,弯腰凑近他:“把你的小屁股洗洗干净,今天晚上……”
莫青荷伸出一根手指点着他的鼻尖:“来还是不来?”
沈培楠只好先点头:“来。”
“说定了。”莫青荷笑嘻嘻的指着沈培楠右手的香烟,“给一口。”
沈培楠觉得自己是越来越降服不了这小东西了,这副老奸巨猾的兵痞样,哪里还是当初的每天在镜子前描眉画眼的小雀儿,他觉得莫青荷有意思,越看越觉得可爱,简直要移不开眼睛,伸手把香烟递到他嘴边,那烟镶了一支老象牙烟嘴,莫青荷用嘴唇含着,沈培楠心里一颤,好像当众吻到了他,连小腹都不由一沉。
莫青荷满意的点点头,喷出一股淡蓝的烟:“国军的配给就是好,这烟比我们的联合牌强多啦。”
说着用湿手抓着沈培楠的手腕,抬眼望着他:“山羊的钱请你们先赔给老乡,我最近穷的很,劳烦军座。”
沈培楠想捞他的臂膀,把这馋人的小东西从水里拎出来好好摸一摸,莫青荷反应比谁都快,全身又滑得像泥鳅,只听扑通一声水花四溅的响声,他往后一仰,仰面躺进了水里,翻身摇头摆尾的游走了。
沈培楠看着一路扩散的涟漪,感觉手腕刚被他抓过的地方冰冰凉凉,心里又气又爱,默默叹道:“尤物。”
这一群人最近每日严阵以待,难得有片刻放松的时候,一玩就到了太阳落山。大家洗澡洗得全身舒畅,一个个光着膀子,边走边把衣裳拎在手里甩圈子,队伍越拉越长,莫青荷亲手用麻绳串着一条肥美的大鲤鱼,踢着碎石块儿哼小曲儿。
沈培楠与他隔得不远,眼看着大家都走到前面去了,越走步子越慢,踱到莫青荷跟前,突然攥住他的手,拉起来作势要亲,莫青荷怕被同志们看见,急得急忙往回抽,险些把尺来长的一条大鱼甩飞出去,他的手刚浸了冷水,骨节被泡的发白,沈培楠却只把他的手放在嘴边咬了一口,故作姿态的清了清嗓子,大步往前走了。
夕阳把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暖融融的橙光投射在杂乱的草丛里,石头缝中开放的小白花都镀上了一层落日的金,莫青荷看着沈培楠的背影,越看越觉得想笑,他自己也很奇怪,从前日子奢华,每日都生活在洋酒,音乐,留声机和交际场的衣香鬓影里,在外有人恭维巴结,在家佣人轮流伺候,但他们从未真正轻松过,现在事事艰辛,可一片意外发现的湖泊就能让他们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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