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培楠在进房间前就被除了枪械,此时赤手空拳,再迅猛也躲不过子弹,老五却清醒过来,滚了一身血水,单膝跪地重新瞄准,莫青荷恨不得冲他大喊你违背计划,然而他不能暴露,急中生智飞身扑至藤原身旁,忍着恶心,从他的裤腰摸出手枪朝沈培楠抛过去,大喊:“接着!”
枪身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沈培楠伸手一捞,咔嗒一声拉开保险,但战场瞬息万变,一瞬间的耽搁已经分出胜负,老五笑嘻嘻的将手指向后一勾,冲沈培楠扣动了扳机。
手枪中装了消音器,依旧是轻微的“噗”声,但莫青荷觉得耳边恍若轰隆巨响,他怔怔的盯着老五,根本不敢回头看沈培楠是死是活。
悔恨山呼海啸一般涌上心头,化作一阵阵的酸楚,他的喉咙哽着,眼前结了水花,身体却本能做出反应,近乎疯狂的抄起桌上的一只插花瓷瓶,握着瓶颈朝老五抡过去,嘶吼道:“我他妈宰了你!”
老五闪身避过,花瓶砸在门板上,喀拉拉碎了一地。
走廊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有人上前当当敲门,试探着询问:“藤原中将,沈师长,你们还好么?要不要我们进去看一看?”
莫青荷双眼赤红,顾不得老五还握着枪,飞身上前与他扭打,他的进攻快而凌厉,但老五是近身格斗高手,很快发现莫青荷力量不足,下盘太轻的缺点,看准机会猛踹他的后膝盖窝,趁他往前跪倒,立刻反剪住他的两臂,骂道:“小兔爷,你还挺心疼自家汉子!”
莫青荷用尽全身力气,带着老五往前猛冲,意图让他失去平衡,老五用一只手攥着莫青荷的两只手腕,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笑嘻嘻道:“放心,他死不了,姓赵的只对小鬼子的狗命有兴趣,生平又恨棒打鸳鸯,看你们恩爱,咱今天放他一马。”
沈培楠扶着墙慢慢站起来,左臂垂在身侧,弹孔处血流如注,右手举枪对准老五,语气平静道:“你走不了了。”
莫青荷被老五反剪双臂,挣扎如砧板上的活鱼,突然听见沈培楠的声音,抬头看见他虽伤了左臂,但四肢完好,不由愣在了原地。
原来老五知道莫青荷师兄弟小时候的一段典故,上次莫柳初来访,说的话和第二日前来接洽的学生完全不同,口口声声要让那国民党终身残废,他心里就存了个疑惑。今天看见沈培楠竟与莫青荷相恋,他立刻猜到这是所谓文明恋爱中的三角恋情。
老五不是共产党,但也自诩是一名磊落的义士,对莫柳初这番心思很不屑,反而格外遵循李沫生的嘱托,行动前他在裤腰里掖了两把不同型号的枪,刚才趁沈培楠拉保险,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更换了另外一把,子弹口径大,依托打进身体的冲击力能让人暂丧失行动能力,但并没有打在要害处,甚至连骨头都避了过去。
“寻男人去吧!”老五嘻嘻笑着,把莫青荷往沈培楠怀里一推,又道:“这小唱戏的这么能打,分明就是个夜叉,你家汉子遭大罪了。”
说话间走廊的脚步声越来越急,守卫听见屋里的打斗声,又怕再被藤原骂出来,在门口急的团团转。
老五心知没时间了,转头往身后川田的尸体啐了一口,问沈培楠:“咱的假脸皮天下无敌,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沈培楠朝老五的右手一努嘴:“扮的很像,但水谷是个左撇子,平时用右手,握枪只用左手,你往腰上摸索的时候,弄错了。”
赵老五闻言一愣,跟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像发现了顶有趣的事,哈哈大笑起来,直乐的快笑出了眼泪,这才对沈培楠一板脸:“好眼力,好身手,这本事要是别用在中国人身上,去替百姓打日本人该多好!”
他回头朝满室血污打量一圈,很满意的砸了砸嘴:“咱今天栽在你手里是没活头啦,不过死前拉上个小鬼子将军,还有个中佐当垫背的,值,死的值!”
沈培楠不与他争辩,往前逼近一步,忽然压低声音:“真正的水谷呢?”
老五仍把沈培楠看做日本人的走狗,得意道:“早他娘的死啦!”
沈培楠径直盯着他:“做的干不干净?”
老五愣了一下,眉飞色舞的打算夸耀自己的本事,见对方面色阴鸷,便住了嘴,冷哼一声:“那自然干净。”
沈培楠舒了口气,淡淡道:“我不问谁指使你,但只要你现在愿意与我合作,我就能帮你保住他。”
老五一挺胸:“没人指使我,老子杀小日本,老子乐意!”
“对,从现在开始,没人指使你。”沈培楠应道。
莫青荷看他们俩一问一答活像打哑谜,并没有了解其中含义,仔细一想,忽然理解了,沈培楠在做所谓“毁尸灭迹”,所有人都知道水谷在房间里,只要让老五保持现在的形象死亡,骗过了日本人,而他们又找不到真正的水谷,就完全可以将此次暗杀案件指控为皇军内讧,就算小日本回家调查一千遍那位水谷的背景,也绝迹查不出任何线索!
赵老五听完沈培楠的解释,用一根手指拨开窗帘,从缝隙望着楼下满满的士兵,不由长叹一声:“可惜了,姓赵的当了一辈子铁骨铮铮的汉子,临死了他妈的成了鬼子,还他妈要当个叛变的鬼子,被中国人骂完了日本人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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