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汀现在浑身上下的血都是热的,心底的焦虑和急迫近乎凝成了实体,压得一颗心多等待一秒都辗转难捱,可他的头脑却在这样的情况下飞速冷静了下来。
他把手机上的地址亮给司机看,“去这个地方。”他眉眼锋利,眼睛雪亮,看上去像是等待着撕咬什么的饿狼,“能开多快开多快,我等不了。”
司机师傅大概是这辈子也没能遇到类似警匪片之类的经历,此时被江汀的冷肃吓了一跳,一脚油门把出租车开出了两百万跑车的轰鸣声。
在车上江汀也没闲着,他一个电话打了出去,“陈叔,来不及多说什么,帮我把家里的医生拉到一个医院里去,地址我待会儿发给你,还有可能要后续跟上的医疗设备和各种药品,医生说要什么,你就给他什么,什么都行,要快。”
他挂下电话,发现自己平时极稳的手竟然微微颤抖起来,江汀握着微微发烫的手机,连着眼眶也滚烫发热,刚出柜那会儿他被他家脾气不好的老头子捆起来打,也没见他掉一滴眼泪,现在却像是没了管束,唰地一会儿铺了满脸。
突然,他恶狠狠的抹了把脸,抽了自己一个巴掌,强撑起一口气,对着自己说:先别嚎丧,这……还没个定数呢。
可是这种心理暗示并没有什么实际性的作用,他最终还是深深地把脸埋进手掌,整个脊梁弓起,像一只受了伤,被逼到角落的幼兽,脆弱又无助。
医院走廊,裴霁拿着没了电的手机抛着玩,每当这时候他就想起超强待机品牌的好处了,他觉得手上的这么个机子还不如块砖好使,至少可以给对面肇事司机的头上来一下,让他闭嘴。
“啊啊啊!医生,你轻点儿!轻点儿,啊——”肇事司机是个油腻腻的中年男子,腰围有裴霁的两个半那么粗,此刻鼻涕眼泪流了满脸,正被护士按住了缝合伤口。
“一看就知道大半夜开车不老实,偷喝酒了吧。”护士毫不留情,一酒精棉下去,戳在对方的伤口上,还特意碾了碾,“身上的酒味都快成酒曲了,骗谁呢?”
“今晚也真是的,两起醉驾了,刚刚送来的那个真的是,当场就不行了……”
路过的护士也过来啐了他一口,“自己犯法违章也就算了,还拖累别人,你看看人家无缘无故还要被玻璃划伤手。”
裴霁这边莫名其妙被点名,一抬头就看见护士和蔼可亲的笑脸,“来,我们来包扎一下。”
十分钟后,裴霁看着自己右手上高高隆起,好像打了石膏的绷带,脸色十分精彩。
在这十分钟里,裴霁被小护士揩尽了油水,他心里清楚,但又不好直说,只能把脸僵成一块搓不动化不开的冰雕,冷冷地任凭护士折腾。
“你这手腕我刚刚看过,好像是……”在一边看热闹的实习生抓耳挠腮想要卖弄,却临场忘了词,“是什么来着?”
裴霁赶紧把袖子胡噜下去,勉勉强强卡在那沓高高的绷带上不上不下,他温和地冲着小护士露出一个春风化雨的微笑,“没什么,小事。”
“……”小护士没什么定力,一下就被带跑了,她害羞地托着腮看裴霁,连刚刚自己想说什么都忘了。
走廊里突然传来不少脚步声,听上去整齐划一,倒像是什么重要领导来视察似的,不过这夜半三更的,哪有什么大领导呢?估计是什么亲属来看望病人吧。
护士打了个哈欠,困倦地靠在桌子边想要打个盹,这时候连裴霁的美色都没办法把她从困意里拯救出来了。
“睡什么睡!”一声如雷的暴喝把护士震醒了,“病人出事了怎么办?不是你们轮班吗?”
裴霁也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只听得那个过来的医生继续问道:“刚刚是不是有个车祸到了急诊?是在你们这里吗?”
护士从懵里懵懂的状态里一下清醒过来,这可是急诊的科室主任,她连忙指了指刚缝合好坐在椅子上气若游丝的中年男子。
“这也没什么呀。”一直跟在主任身后的男人这才轻轻地开口说话,“不就是破了点皮,不会是弄错了吧。”
裴霁眯着眼睛打量把走廊里塞得严严实实的这群人,无一例外全是白大褂,口罩把脸遮了大半,只露出一双双看上去就带着手术时冰冷严肃意味的眼睛,还有器械车跟在后面,小轮子在地上“咯吱”一声,停住了。
裴霁舒舒服服翘了个二郎腿,估摸着这跟自己半毛钱关系也没有,就干脆利落地横着躺下,拿了自己的外套把脸罩住,准备先混到天亮再说。
“人呢?人呢?”一个更加急促凌乱的脚步冲击来,听上去嗓音沙哑,像是陷落在沙漠里的旅人,几天没有喝水,嗓子都被风沙磨砺地沙哑无比,裴霁没听出来这是谁的声音,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地在椅子上假寐。
“您先别急,我们刚刚问过了,说是只有这个,可我看他伤得不重,应该不是要找的人。”
“还有呢?!!总不可能就这么一个吧?给我找!我不信!”那个声音急切又仓皇,嘶哑地从嗓子里挣扎出咆哮。
“有……倒是有,也是车祸送来的,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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