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愣,随即很快明白过来他指的是哪晚的烟火——他为我特地准备的那顿晚餐,希望我们重新开始的那个夜晚。
“我看了,和顾霓一起去看的。”
他从鼻端发出一声轻哼,似乎有些不满我和别人一起去了。
“我准备了很久,你……喜欢吗?”
我竟然能从他短短只言片语里听出忐忑的意味,想他娇纵半生,还有这样的时候,看来也是对我用情很深了。
“喜欢,非常非常喜欢。”
现在想想,那一夜倒是十分有戏剧冲突。错过、误会、恍然大悟、心碎颓唐,伴着窗外火树银花,叫人此生难忘。每每午夜梦回想起那一夜,我都要缓半天。那是甜蜜的折磨,是上天收回的幸运。但不可否认,我很喜欢。哪怕之后与席宗鹤形同陌路,百年之后有人问我:“顾棠,你这辈子最喜欢的是哪几个瞬间,做个排名出来?”这一夜也绝对能排到前三。
“那你愿意吗?”
我抬起头,想要自黑暗里看清他的五官:“我说了那么多我爱你,答案难道还不明显吗?”
他似乎微微睁开了眼,沉默片刻,又道:“那从今以后,你只能对我一个人好。我不喜欢你对每个人都那么温柔……你发誓,你保证……只对我好。”
放在平时,我一定要和他争辩一下自己哪有对每个人都温柔了,说得我好像中央空调一样,但此时此刻,我只想顺着他。
“好,我从今以后,只对你好。”我哄着他,“只对你最好。”
他似乎心满意足,缓缓再次闭上眼。
我再去推他,叫他,他都没有任何反应。我心惊胆战,这一夜都不敢睡实了,时刻注意着他的体温,只觉得越来越烫手,简直要灼伤我的掌心。
到了天亮时,席宗鹤又短暂醒了过来,可我看他双眼朦胧失焦,俨然还在昏沉着,没有完全清醒的。
他再这样烧下去不是办法……
正当我这样想的时候,门外有人开了锁,接着几个高大的身影手持枪械,背着光进到屋里。
我久未见阳光,眯着眼适应片刻,渐渐认出高大身影中的一人就是哈伦。
“我前两天已经向你们的朋友开出了赎金,一百万美金一个人,现钞,拿钱放人。但他们目前只筹到一百万,所以我必须从你们中选一个人放走。”哈伦插着腰,说话的语气轻松自得地就像在菜地里挑选一枚土豆。
“先放他!”我想也不想道,“你看到了,他病得很严重,需要及时医治。而且,而且我是他的爱人,他不会不救我的,你放了他吧,我自愿留下来。”
“lover”这个词让哈伦挑了挑眉,他鹰隼般的目光巡视过我的脸庞,似乎在斟酌我的话语,半晌又移向席宗鹤。
“他看起来的确不太妙。”
席宗鹤脸色绯红,嘴唇干裂,额头上不住冒出冷汗,任谁看了都是一副病重的模样。
他应该是听到了我和哈伦的对话,强撑着睁开了眼,眼角通红地看向我。
“不……不要……”他急促喘息着,想要起身,又因为无力摔了回去。
可能是牵动了伤口,他发出一声隐忍的呻吟,双眼紧闭起来,一副痛苦的模样。
我按住他,用中文小声对他道:“我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哈伦朝身后手下比了个手势,两人二话不说上前架起了地上的席宗鹤。
“不……”席宗鹤视线紧紧钉在我身上,“顾棠!”
他极微弱地挣扎着,在人高马大的黑人绑匪眼里,这点力量根本不算什么。他们的手像铁钳一般牢牢抓住他,不为所动地将他往外带去。
他的双眼从始至终都看着我,像是要滴出血来。我牵动嘴角露出了一个笑来,心想这要是我们间的最后一面,好歹在他心里我是笑着和他说再见的。
我其实有很多话要跟他说,想说这次可千万别再忘了我,想说你知道我是真的爱你了吧,想说要是我们能安全回国,这辈子就再也别分开了……可我又怕吓到他,弄得跟交代遗言一样。所以最终我还是什么都没说,一言不发地目送他离去。直到门再次锁上,我才垮下肩膀,收起那抹摇摇欲坠的假笑。
一个人,特别还是一个人被绑架。未知的恐惧能把人逼疯,席宗鹤才走没一天,我就在脑子里畅想各种我不幸被撕票后他的反应了。
他应该会为我难过几年,但我们还有孩子,他必须为了孩子振作起来。等孩子七八岁的时候,他或许已经慢慢看淡,会试着交往一两个可靠但不是那么出色的对象。可能成功,也可能失败,但他一辈子都会记得我。
我简直要被我脑内的苦情催泪剧场整的落下泪来,一想到我的孩子要叫别人“妈妈”或者“爸爸”,我的求生欲就从未有过的强烈起来。
熬了五年,一路闯关,在即将通关前突遭断电,一朝回到第一关。好不容易花了那样多心思重新闯关,眼看就要成功,我怎么甘心就这样倒在胜利的旗帜前?
我抱着膝盖坐在角落,心里不断默念:“我不会有事,我一定要回去……我不会有事,我一定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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