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父母葬身山谷之前去还愿的也是那一张。
江凛言曾说,那张符肯定是特别特别灵的平安符,系了双亲余生福气的符篆,不会不灵的,他父母化作的神灵都在保佑着呢。
但他却给了叶更。
很多年前便给了叶更。
叶更不知这一段内情,猛然得知之后,心里倏然间翻涌出无限复杂的情绪,在他体内拉扯,似要将他这个人都扯得扭曲分裂一般,但一切的一切,最终却在脑中归于空白,叶更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一下,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怎么值得?他怎么值得!
祁乐看着叶更一会儿像要哭一会儿像要笑的样子,有些手足无措,可这件事连他听着都觉得很是触动,江凛言那时候对叶更,是真的把他放在了心尖尖上吧,更何况叶更这个当事人的感受,所以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叶更默了许久才稳住心神,忽地抬头问:“那个寺庙在哪里?”
他们一块儿赶到城外虞山山顶寺庙的时候,时间已近正午,寺里的僧人和香客都在准备午膳,叶更有些等不及,拉了个小和尚就向他打听。
他只说了个长得很好看、眼角飘红,那个小和尚就立刻说有这么个人。
他说:“那位施主从昨夜来到蔽寺之后,一直在小佛堂里跪着,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出来,中间的几顿饭都没有吃,若是你们再不来,小僧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说完就把他们带到了那个地方,确实是挺偏僻的一个佛堂,都没有什么香客到来,不过院内古树参天,院子里香烟渺渺,倒很有点幽远古刹的意思。
程希至和祁乐站在院子里没有动,叶更独自推开了佛堂的门。
佛堂里很暗,只有几点烛火映着森严的佛像,闪出几点金光来,但叶更还是一眼就看见了跪在佛前蒲团上的那个人,背影单薄伶仃,和高大的佛像一对比,简直渺如微尘,但他的脊背却挺得笔直,一看就是个内心坚定又虔诚的人。
叶更放轻脚步,慢慢走到江凛言身后。
江凛言似乎知道来人是谁,微微偏了一下头,但没有说话,于是叶更也就没有说,跟着在他旁边跪了下来。
过了很久,但又好像没有多久,只像是沉默把时间无限拉长了而已,江凛言最后拜了三拜,站起来转身往外走了几步,叶更见他离开,也赶紧拜了几拜就起身追上去。
江凛言站住脚,也不转身,背对着他开口,声音缓缓地:“叶更,佛前不打诳语,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叶更的心突地砰砰跳了起来,努力克制着说:“你问。”
“三年以前,你可曾为我心动?”
江凛言有自己固守的执拗,他其实也是一个骄傲的人,不可能白白付出这么多年而丝毫不求回报,否则也不会在伤心之后毅然远走,现在他要做一个有关余生的决定,当然要捡起往昔的尊严。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叶更答得毫不犹豫:“从七年前开始,一刻不停。”
江凛言闻言转过身,眼角红得像桃花,但他却忽然盯着叶更笑了,一笑生花,这间阴暗的佛堂似乎也跟着亮了起来:“那我现在也依然为你心动。”
第42章 过往
当年江凛言的父母去世之后,江凛言处理完后事便独自远走,去了B市读大学。
不过一开始他在B市人生地不熟,那时候又有点浑浑噩噩的,总之整个人的状态不太好。
这样造成的结果就是,江凛言有一次过马路在等红绿灯的时候,恍惚间居然看见了马路对面站着两个人影在冲他笑着招手,似乎是在冲他告别的样子。
是他的爸爸妈妈。
江凛言那一刻心神巨震,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他看见自己爸妈渐渐消散的身影,霎那间什么也管不了,立刻就拔腿冲马路对面跑过去。
这是他们学校附近的一条林荫大道,此时此刻车不算多,可偏偏就在他过马路的时候,前面路口拐过来了一辆车,车速较快,看见马路中央的江凛言那一刻虽然立时刹住了车,但江凛言还是因为惯性摔倒在了地上。
叶更那时候脾气不好,常年心烦意乱,看着马路上突然冒出来的人,心里更是冒火,脸色阴沉得吓人,下车狠狠摔上车门就厉声骂道:“你没长眼……”
但话还没说完,就生生噎在了喉咙里,半天吐不出个所以然来。
江凛言因为这一摔,眼睁睁看着他的世界里父母的光影在那一瞬散了个干干净净。
江凛言从知道这个噩耗开始之时,从来都没有哭过,一直都在恍惚中,总觉得这只是一个过于真实的恶梦,但此刻他猛然意识到,他的父母,是真的没有了,从今以后,他再也没有父母,也没有家了,顷刻间泪水就像决了堤,绵绵不断地越过眼眶的阻拦倾泻而出。
叶更愣在原地,俯首看着半摔在地上的这个人,脸色惨白,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太阳光透过树荫洒在他脸上,映得泪水的流转都显得那么剔透,飘红的眼角更像是要滴下一滴血似的,旖旎又艳丽。
叶更不知道江凛言为何如此,所以他无法产生同理心,只是心里猛地漏了一拍,心想,这人怎么这么好看,连……哭起来都这么好看。
想叶更从前,还从没承认过哪个同性好看,也从来没有哪一个同性,连句话都没说,就让他哑了火。若是此情此景换一个人在眼前,他怕是早就动手揍到这人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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