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浔喉头滚动。他讲完那番话,自己亦觉出过分。声带被一股酸涩气流冲击,一时再开不了口。许久方哑声道:“你既这样讲,以后我的事,你都不要再插手……如果我当真那样优秀,悦影这点伎俩,根本无法击垮我。”
傅惊辰忙道:“这完全是两回事……”
“对我而言是一回事!”褚浔语调尖锐不容反驳,“我不想演的每一部戏,都有你在背后操纵。就好像我全无主见,只是受人控制的木偶。”静默在话筒中蔓延开来。褚浔依稀似听到波动不稳的喘息声。他强迫自己忽略掉那微弱声音,愈加强硬道:“而且……抢过别人一部戏已经够了。今后若再被人误会与影帝抢男友。我当不起。”话音乍落,通话立时切断。
傅惊辰眉心紧皱,闭眼调息片刻,慢慢将话筒自耳边移开。
余怀远忙坐正身体,上身微微前倾,“怎么样?褚容答应了吗?”
傅惊辰放回话筒,食指与拇指用力揉捏鼻梁,轻微摇一摇头。
余怀远对此并不意外,耸一耸肩道:“也在意料之中。他那副脾气,不就是这样。”上次傅惊辰劝说褚容解约失败,余怀远便料到会有这一日。他总归做过褚容几年经纪人,深知那青年一旦认了死理,会叫人有多么崩溃。重逢后褚容脾气似有所收敛。但在余怀远看来,那不过是经受岁月打磨造就的成熟表象。至于内里的性情,并不会轻易改变。
傅惊辰一径沉默,将手边一只文件夹,反复打开又合起。他面上神色如常,重复的刻板动作,却无疑透出明显的焦躁。余怀远猜测,方才褚容在电话里,定然讲了极伤人的话。
暗叹一声,余怀远出言宽慰,“你也不必太担心。悦影请褚容出演《踏歌行》,是为借势炒红肖钰铭,并非特意要与褚容为难。褚容若能看得开,马马虎虎将这部戏应付过去,剧组也不会太过分。毕竟,悦影也是有头有脸的大公司。”
悦影的用意并不隐晦。褚容淡出多年,先时也只留下两部剧集、半部电影。但他展露于荧幕的鲜活灵气,并未被时光淹没,反倒时时被人赞叹怀念,于不知不觉间,成就了一段演艺传奇。如今褚容重又归来,复出的第一影片,便是主演叶导精心打磨多年的力作。其天资之盛可见一斑。虽也有许多人观望犹豫。怀疑时隔六年,加之容貌有损,褚容的灵气已所剩无几。但无论演技究竟如何,一旦《侵蚀》上映,褚容便注定又会被推上娱乐圈的风口浪尖。如此一来,若能在《踏歌行》中压过褚容,再辅以花样繁多的营销手法,肖钰铭便可踩着褚容肩膀,从容跨入一线序列。
费尽心思,不过就是个妄图捆绑艳压的老旧招数。肖钰铭这人,余怀远私下有过几次接触。深知他桀骜自负,远非表面那般阳光爽朗。他或许以为自己演技、颜值皆是出类拔萃,要胜过褚容不过易如反掌。所以《踏歌行》最早开机那段时间,连剧本他都不屑动手脚。待两人真刀真枪演过对手戏,肖钰铭支撑不住,不得已便又动起了歪脑筋。
“等剧集拍完上映,悦影少不得还要请褚容配合宣传。现在若闹得太僵,到时他们也不好做。”余怀远唯恐傅惊辰关心则乱,继续为他分析:“至于其他,云天岁不能直接插手拍摄,但完全可以负责褚容的个人营销。不管怎样都不会让褚容太吃亏。而且只要褚容演技还在,哪怕这部戏真的毁在肖钰铭手里,褚容以后也还是有机会能够起来。所以你看,还有什么好担心?”
这些道理傅惊辰自然心知肚明。但放褚容一人在那样一个剧组,便仿佛将他的心脏,扔进了滚烫的热油里。
傅惊辰摇头站起身,困兽般来来回回走了两遭,忽然又站定沉思,片刻吩咐余怀远,“周总什么时候回国?”
悦影总裁周琦,周董事长名义上的独生子,亦是悦影唯一的合法继承人。
余怀远会意,连忙道:“下周一。可是要我安排你们见面?”
傅惊辰徐徐点头,“有些事,还是跟周总讲一声比较好。”
“我马上去办。”余怀远立刻站起来。余光瞥见傅惊辰办公桌上的文件夹,又问一声,“这个……我顺路送过去?”
傅惊辰目光也落在那只文件夹上,静了一静,道:“还没有写完。”平日公务繁忙,要抽出时间写一点其他东西,也是不太容易。
余怀远便点点头,“你也别太累。身体重要。”说完匆忙离开。
傅惊辰坐回办公桌前,拿起文件夹打开。雪白纸张上,列满一页手写大纲。只页眉处有三个楷书机打字:夜游人。
傅惊辰望着那页纸定定看一阵,想起褚容电话中那番说辞,一时心境暗淡,随手将文件夹扔进字纸篓。
下午与母亲有约。傅惊辰拿起车钥匙,起身往办公室外走。走到门边不知不觉缓下脚步。对着门板站了一会儿,傅惊辰又转身走回去,弯腰捡起文件夹,轻轻放回到办公桌上。
第82章
傅惊辰与苏婉卿约在兰亭画廊见面。苏婉卿近来迷恋起现代主义油画,隔几天便要去兰亭搜集画作。傅惊辰到时,苏婉卿看过几个展厅,在画廊中一间临向江水的茶座等他。傅惊云也在,还带了小茉莉。傅惊辰推门走进去,小茉莉欢呼一声飞扑进他怀里,抱住他的脖颈撒娇,“小叔好久没来看茉莉了。都不想茉莉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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