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浔耳朵贴紧听筒,不愿漏听哪怕一个字。傅惊辰说完恭喜,他还在偷偷回味,心中想,傅惊辰今晚心情应该不错。尾音轻微上扬,像一条灵巧的小尾巴,在空中划过一道愉悦的弧度。过去五六秒,褚浔才隐约意识到这句“恭喜”的含义,惊道:“恭喜?!难道是,是叶导……是《侵蚀》……”
他语无伦次。傅惊辰轻轻笑一声,接过他的话,“我刚刚得到消息,叶导已经选定你演安臣。”似怕褚浔不敢相信,又重复道:“容容,你做到的很好,终于赢得了这个角色。”
褚浔猛然吸一口气,大脑瞬间空白。当渴望已久的梦想终成现实,哪怕此前已设想过无数次,狂喜仍如海浪一样席卷过全身。身体不受控制地细细颤抖。褚浔眼眶湿润,喉结痉挛样滚动。良久之后,他才能勉强张开口,用沙哑的声音说:“……谢谢。”
谢谢你给予我这次机会,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多年以后,终究还是你,让褚浔重获新生。
傅惊辰静了一瞬,将声音放得更轻,说:“容容不需要道谢。这些都是小辰哥应该做的。”
“不,”褚浔抽抽鼻子,话语间掺杂了浓重鼻音,“要感谢的。一定要。”
傅惊辰便又笑笑,无奈一般,“好,要的。都随你……那,”顿一顿,语气带出一点谨慎的讨好,“容容若一定要感谢,就……再喊我一声‘小辰哥’。可以吗?”
心口猛然揪紧。褚浔一下惊慌失措,险些要将手机扔出去。傅惊辰耐心等他回应。褚浔生怕自己会逃走一样,手指紧抓住床单,对着寂静的话筒,张口努力许多次,那个曾无比熟稔亲切的称呼,却总不能突破口唇讲出来。
牙齿磕破嘴唇,口腔里弥漫开鲜血的腥气。
褚浔悲哀地意识到,他还是如此没用。无论他下定过多少次决心,想过多少回,要让傅惊辰成为生命中的过去。一旦他们当真相遇,甚至不需要见面,傅惊辰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都能让他溃不成军。
静默隔着听筒,在两人之间结成浓稠的凝胶。傅惊辰终于放弃,很轻地叹口气说:“是我太心急了。不该勉强你……”语调里有不易察觉疲惫,但依旧温柔宽和。他又退一步,道:“可以不喊小辰哥。但是,也别再喊我傅总。能答应吗?容容?”
褚浔抱着手机,不断点头。须臾想到傅惊辰看不到他,急忙回道:“好,好的!不喊傅总!”如果可以,褚浔并不想让傅惊辰感到哪怕一丝一毫的难过。只要是他可以做到的,他必然会听话去做。
傅惊辰的心情,似乎也稍微好转,又温言道:“《侵蚀》的剧本我之前看过。关于安臣,我写了一些解析类的随笔。容容要看吗?”
傅惊辰出身编剧专业,对剧本和人物,常有独树一帜的见解。褚浔以前拍戏,便时常倚赖傅惊辰为他梳理人物。他现在可以独自分析剧情、钻研角色,明白如何去做拍摄前的案头准备,说到底,也是在傅惊辰那里学到的。
褚浔又惊又喜,“可以看吗?真的可以看?”
能得傅惊辰指点的,必是他最亲近的人。褚浔虽已相信,傅惊辰不再怨恨,但也从未奢望,他还能如过去那样对待自己。他会为自己争取安臣,已经如幻梦般不真实。
傅惊辰又笑了。他今晚似乎笑得特别多一些。但褚浔却似能察觉得出,这些笑声里,并不完全都是喜悦。
他笑过之后,说:“当然可以看。本来就是写给容容看的。”
鼻腔中又涌出酸意,褚浔揉了揉眼睛,用力点头说:“看。我要看的!”把已滑倒嘴边的一声谢谢咽回去,果然便听到傅惊辰略显欢快的声音,“好。等天亮我便发给你。现在,你先安心睡觉。”
他说什么,褚浔都只管应下。待通话结束,傅惊辰让褚浔先挂断电话。褚浔犹豫片刻,很小声地说:“你,你也要早点睡。”
傅惊辰愣了愣,旋即轻轻笑出声。那笑声柔软又轻松,羽毛一样,一下下刷在褚浔心口,“好,我也马上就睡了。”
落地窗外夜幕深浓。霓虹如惺忪睡眼,困顿地眨动。
傅惊辰收起电话,想一想,拉开办公桌抽屉,从最深面拿出一个倒扣的相框。翻转过来,相框里面,十九岁的褚容,正对他心无芥蒂地大笑。
褚容当年离开,将他与傅惊辰的所有合照都烧成灰烬。单人照片尽数带走,只留下这一张漏网之鱼。
当年的褚容便是这样绝情。他要爱一个人,前途、尊严,乃至性命,都毫不顾惜。他若决心放手,哪怕再痛苦不舍,也会割舍干净,不给自己和对方,留下一丝怀念的机会。
时光荏苒,褚容长大了,变作了褚浔。不再那样张扬,也不再那样尖锐。从容、平和。面对自己时,或许还多了一点畏怯。
傅惊辰分不清,自己更疼惜哪一个。似乎也不需要他去衡量比较。他愧对这个青年,想要补偿挽回。想要那张美丽的面孔,再次面对自己,绽放出明媚灿烂的笑容。
手指小心触摸褚容的笑脸。傅惊辰的唇边,也不觉带出笑意。
也许还要等很久,曾经属于他的男孩,才能重新打开心防接纳他。但是没关系,他可以等。他有无比的耐心和坚持,他也绝不会再犯错。一年、三年、五年、十年……终有一天,那个全心新信赖自己的男孩,会回到他的身边,他的生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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