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姨与小奇会在老宅留宿两晚。那天下午,傅惊辰提早离开老宅回到公寓。详细的资料,余怀远已整理装订,特意亲自跑一趟,送到傅惊辰手上。
接下来两天时间,傅惊辰没有去公司。他将自己关在书房,把那叠上百页的资料翻了无数遍。每看一遍,胸口都仿佛被重新撕裂一次。到最后,痛觉已变得麻木。全身血液都似凝结成冰。在这初夏的时节里,他竟在夜晚,被沉淀在骨缝中的寒意逼迫,整夜辗转不得安眠。
两天后,傅惊辰勉强打起精神,去老宅接佩姨、小奇,送他们去机场。小奇对绒花念念不忘。直至到了机场,仍嘟着嘴巴,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见到等候在机场的薛睿,更是娇声唤着“睿叔叔”,忙不迭扑进薛睿怀里,向他控诉傅惊辰:“Daddy都不疼小奇了。小奇求daddy这么久,daddy都不肯让小奇带走绒绒。”
小奇喜爱绒花,想带它回加拿大。若说这点小事,也并非不可以。但绒花先前遭受主人虐待,傅惊辰养精心了三年,方才使绒花恢复活泼黏人的本性。乍然要与它分开那样远,傅惊辰着实不舍。更重要的,绒花根本离不得傅惊辰。几日不见,它都会耍脾气不肯好好吃饭。要它随小奇去加拿大,那小东西不知能不能撑过十天半月。
薛睿自然晓得绒花是傅惊辰的宝贝,摸摸小奇发顶,哄他道:“绒花已经认了daddy做主人,所以不能够离开daddy太远。就像小奇不能离开奶奶一样。等小奇回到加拿大,睿叔叔会托人,帮小奇另外选一只跟绒花一模一样的小猫来养。保证花纹、脾气与绒花如出一辙。怎么样?”
小奇大眼睛里放出亮光,笑得咧开嘴巴。但片刻后,又皱起小巧的眉心,不满道:“也能跟绒绒一样,这边缺一小块耳朵,”小奇伸出手指,比一比自己的左耳,“还有……还有一只眼睛也看不到吗?”
薛睿哑然,须臾笑道:“这怎么能够一样。他们,毕竟还是会有一些不同的。”
小奇闻言哼一声,仰着脸转开头去,“那我不要了。我只要绒花!”
薛睿与佩姨还要再劝,傅惊辰忽然开口道:“世上从没有完全相同的两只猫。非要去找的话,也许连另一只也会失去。”他声音清冷,现下没有刻意放柔,颇有点不近人情的冷意。
小奇缩了缩脖子,有些惴惴地抬头看他。
傅惊辰矮下身,轻轻抚摸小孩子柔软的发丝,“绒花当然好。但跟绒花一样好、甚至更好的小猫,也不是找不到。”
“可是……”小奇眨着眼睛,委屈地说:“可是小奇,只喜欢绒花啊……”
“不会的,”傅惊辰望着小奇,眼前浮现出乔伊的面孔,“人生这样长,总会有再次心动的时候。只不过……”乔伊清秀的脸慢慢散去。傅惊辰敛下眉目,面上依稀似有一抹忧郁,“如果没有留意,或许,也会再一次错过。”
小奇似懂非懂,只看出傅惊辰似有一些不太高兴。点一点头,窝在他怀里不再任性。
薛睿一瞬不瞬凝视傅惊辰,良久之后垂下眼睛,神色若有所思。
佩姨与小奇过了安检。薛睿先一步离开机场。他是家喻户晓的明星,自是不便在机场这类公众场合久留。傅惊辰便也未多想。与薛睿告别后,转而往国内航班候机厅去。秘书提前为他定了今日飞往H省D市的机票。随后的两个月,《侵蚀》都在那里拍摄。褚容,自然也在那里。
外面又起了风,不久又会落下雨来。
傅惊辰脚步匆忙,似是一刻也不能再等。他必须要见褚容一面,有一些话、一些事,一定要见过面,才可以讲得清楚。
或许他已错过太久,已永久失去机会。但是没有关系,他从来都有无比的耐心。若当真情势所迫,他也不介意,去使用一些必要的、曾经为他所不齿的小手段。
没有办法。谁让他是傅惊辰。谁让他,天生便是一副,顽固又自私的心肠。
第50章
《侵蚀》选定的第二个拍摄地,是一座依山傍水的江南小城。这里气温适宜、环境清幽,两相比较,竟与南城有几分相仿。
这一番巧合,给了褚浔稍许喘息之机。先前在C城时,叶导催促他去看心理医生,褚浔只当叶导小题大做。那晚在四季遇到傅惊辰与薛睿,褚浔方才惊觉,他已不只是稍微踩过了底线那样简单。破碎的镜面,仿佛片片锋锐刀光,将他编织多年的伪装,在一瞬间搅碎作齑粉。那一刻,角色与演员的界限被完全打破。褚浔如同遭遇背叛的安臣,站在崩溃边缘大声喊“闭嘴”。大脑被怒火疯狂炙烤,残存的一线理智,却无比清明地意识到:这六年来,无论他将自己装扮得多么恬淡洒脱,内心深处,那颗名叫“褚容”的内核,从来都没有真正消失过。
处事淡然、从容大度的褚浔,不过是一层精心打造的表象。剥开层层伪饰,那个睚眦必报、狂妄任性的褚容,仍旧盘踞在他的躯体里。无法剥离,无法扼杀。他会轻易陷入安臣的情绪中难以自拔,与其说是入戏,不如说是回归了本心——那个名叫安臣的男人,在一部叫做《侵蚀》的电影中,做了或许是他原本便想做,却从来都不敢做、甚至不敢想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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