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持刀的手仍然在毫无章法地横劈乱砍,仰躺在那里四脚乱蹬,像一只被掀翻了壳儿的乌龟,围过来的几个保安照样没有人敢贴身上前。
这个人有可能伤到小晏的念头闪过,他在易乘风脑海里已经够死一万次的了。
锵啷——
疯子手里的刀被易乘风一脚踢飞出去,像是定/时/炸/弹最关键的那条引线终于被剪断,保安和群众纷纷围上来将疯子横竖左右叉成一只撞上蛛网的小飞虫。
身后响起了警笛,易乘风久违地心头一凛,像是某种与分离有关的极其糟糕的预兆。
易乘风,回来——
小晏,不要走——
他飞跑着穿过从路边涌出来的人群,视线慌乱又仔细地从染血的伤者脸上掠过,直奔危楼小馆的方向。
轮椅,是小晏的,他太认得了!
易乘风走过去,脱力一般在轮椅旁边蹲下来,抬手抓住了一侧的扶手,为什么……又是空的?!
人呢!小晏!
起得有点猛,易乘风眼前飞星闪烁,原地转了几圈根本就没看清任何人脸,耳朵里塞了两窝马蜂,风像海浪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溺得他无法呼吸,只得抬手抓住轮椅的推把才勉强稳住身体。
某种恐怖的可能性将他掏空,只剩下一具麻木的外壳。
“……先生?先生!”年轻男孩拍了拍他按在轮椅上的胳膊,像是敲到一截僵硬的花梨木,“这是我们店里客人的,麻烦您让一下。”
易乘风蹙眉看过去,像是没能立即理解他的意思,“什么客人?你再说一遍——”
“轮椅是我们店里客人的,我得帮忙拿呃——”小服务生险些被薅着衣领勒死,“咳咳,你,干嘛?”
这条街今天大概水逆,不然疯子为啥一个接一个地往这儿跑。
“在你们店里?”易乘风一手抓着服务生不太结实的制服衣领,一手指着轮椅。
没等对方回答,他已经一步三阶地跑了上去,呼啦一把推开店门。
“风哥——”
易乘风笃地站定,裹着满身的寒气转过身,乌发凌乱,衣领半敞,明明也没有哪里特别不对劲,却透着一股子惨败的狼狈。
他看见晏羽衣着整齐地坐在门厅等位的大红绒面沙发上,微微抬起头带笑看着他,连头发丝儿都不曾乱掉一根,俨然一副胜利的姿态。
易乘风缓步走到他面前,蹲下来,双手覆在脸上,温热濡湿的气息随着一个深呼吸溢满冰凉麻木的脸颊。
“我的馅饼呢?”
他还真敢提!易乘风用掌心使劲儿在脸上搓了搓,这才放下手抬起头来。
他的睫毛居然是湿的,晏羽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那通未接来电,让他害怕了吗?
易乘风扬手叫住服务员,“现在有位置吗?”
“有的有的,刚这位先生说他要等人……”女孩向雕花门廊里面一指,又转头催促那个瑟缩在门口的小服务生赶紧将轮椅推过来。
易乘风起身的同时,直接将晏羽从沙发上抱起来,跟在女孩身后向里走去。
有点突然,晏羽觉得自己僵得像一条冬眠的蛇,毕竟揣着他的这个人也一直都冷冰冰的在冬眠,难道是刚刚被那个疯子给吓醒了?
“是这里的服务生把我背上来的。”
“应该的呢,都是老顾客了。”领位女孩十分热情,“你经常来打包辣子鸡丁嘛,迎宾的小弟都认得你。”
晏羽明显感觉到背后的胳膊一松,跟着又收得比原来更紧了些,被人当场戳穿小秘密,还是跟主动留着那些照片给对方看到不太一样。
长长的睫毛垂下去,直到被放回轮椅里都没再翘起来。
“刚刚实在太危险了,你的手没事吧?”女孩递来菜单,“是不是还要点辣子鸡丁?”
晏羽左手隔着衣袖盖在右腕上,“点吧。”爱吃这菜的人终于来了。
“手怎么了?”
“有个快递员可能给吓坏了,倒车太快碰了一下。”
他的手刚好挤在轮圈和货箱之间被碾到了,这会还有些疼。
易乘风已经扯着他的衣袖提起来查看,皮肤有些微红,外表看不出大问题,“不疼吗?”
晏羽摇摇头,然后,提起筷子的时候手滑掉了一根,又被他连忙捡起来偷偷换到左手,夹了根比较容易弄起来的菠菜塞进嘴里。
“不要吃了,”易乘风按下他的手,“先去医院看一下。”
***
“腕骨错位,需要先做个复位,然后打石膏。”医生盯着X光片给出诊断结论,“受伤那只手给我。”
冷面医生一手捏住晏羽的小臂,一手钩握住他右手四指,冷不防一拉一扭。
晏羽登时就疼趴了,左臂搭在医生的办公桌边,将脸埋到臂窝里,一口口倒抽凉气。
易乘风额头上的汗也呼地冒出来,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个疼到炸毛的后脑勺,抬手在他背上轻轻顺了顺。
“家属去缴费,等会儿到处置室门口接人。”医生从眼镜上方撩起半扇眼皮,“石膏要打两个星期,这期间伤手不能负重,推轮椅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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