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警察送回去之后,随之而来的自然是父亲愈发无情暴力的毒打虐待。他不止一次想起过桥上的哥哥,那么自由,那么潇洒,笑起来像有星星落进他的眼睛里。而软弱的他只能在疼痛与眩晕中倒在地板上,无力地聆听着父亲的咆哮怒骂。
他也想像那个哥哥那样自由潇洒,恨不得能长出一双翅膀。
怎么才能摆脱父亲?
怎么才能逃出去?
——杀了他吧。
他已经见过很多次了,父亲拿着小小的裁纸刀,狞笑着将刀片一寸寸送进小猫的脖子。他在淋漓的血中尖叫,父亲竖起带血的手指让他噤声,心情愉悦地要他好好看清楚这美妙的“表演”。
他也悄悄地想象过很多次。
他可以也学父亲那样拿一枚刀片,慢条斯理假装为父亲刮胡子,然后一刀割开他的喉咙——在父亲暴力游戏的常年浸淫之下,他已经很熟悉人体所有脆弱的部位了,他知道哪里有动脉,用力割开哪里会有血喷涌,知道怎么样能用最少的力气最快地耗尽一个人的生命。
他无数次地在脑中演练过。先示弱假装晕倒,父亲这时最为得意最为放松,有发泄过后的舒坦与舒畅,会放下所有的戒备。他在家只穿睡袍,会露出脚踝,只要事先藏好一枚刀片,到时先刺他脚踝,再刺他眼睛,等父亲倒地了,后面的事就容易多了。
想象如何放倒父亲几乎已经成了少年每晚睡前必做的功课。
杀了他吧。
少年在血中翻滚,被父亲一脚踢在了额角,还没来得及用上被他藏在鞋里的刀片,便失去了意识。
“等我醒过来时,我人就在医院了,浑身上下裹着纱布。忘记了跟父亲有关的一切。”钟慕说话时已经不得不咬紧牙关了,不然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
骆庭说得很对,他就是懦夫,那么多年都没有反抗父亲的勇气,曾经他还能去学校时都没能鼓起勇气把这些事告诉老师,被发现脸上或是膝盖上的淤青,他第一反应都不是求救,而是出于惧怕的撒谎与掩饰,从此无论冬夏他都不会再穿短袖与短裤了。
他以为他听话就会换来父亲的仁慈。
他不仅懦弱,还愚蠢。
终于说完自己的过去,钟慕低着头,不敢再去看卓雨默。他不是什么含着金汤匙的小少爷,也不是什么天才,从头到尾,不过只是一个怯懦的可怜虫而已。他甚至——可能都没有保护卓雨默的能量。
钟慕几乎要憎恨自己了。
下一秒,他就被卓雨默用力地抱住。爱人埋首在他颈间,他感受到几分湿意,像是——卓雨默哭了。眼泪顺着他的脖子滑进了衣领,他察觉到卓雨默在发抖,修长的手指用力揪着他的衣服,好像在竭力忍耐什么似的。
钟慕一时有些无措。在他心中,卓雨默是最洒脱最坚强的人,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逆境都能积极而坚韧的迎难而上,绝不会像他这样哭哭啼啼地逃避。但他依然条件反射地回拥住爱人,笨手笨脚地轻抚他的后背安抚他的情绪。
“你不懦弱,你真的很了不起。”卓雨默抱着钟慕的脖子,额头依然抵在他的肩窝里,吸吸鼻子瓮声瓮气说道,“我没有爱错人。”他说着,在钟慕脖子上轻轻吻了一下,这才抬起头捧住爱人的脸,闭起他湿漉漉的眼睛主动地吻了他。
即便经历了这些,他心爱的人依然保持着赤子的良善与真诚,依然会担心自己伤害到别人而选择离群索居,依然会紧张而欣喜地接受来自长辈的称赞。
卓雨默一度觉得自己人生虽说不算不幸,却也称不上特别幸运。现在他承认是自己错了。
而他要为自己的这份幸运努力地让钟慕走出过往的痛苦阴影,努力地让他往后的生活真正幸福无忧。
钟慕终于回忆起过去,两人的情绪都还有些激动。他们在客厅里手握手坐了许久才终于稍稍平静下来。良久过后对视一眼,发现对方眼眶都红红的,他们都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笑,不约而同抬手揉了揉眼睛。
而除了记忆之外,钟慕也记得近日来骆庭所经历的一切。他们都有预感,这应该是人格融合的进一步体现了。
“你哥还在楼上,要上去看看吗?”卓雨默轻声问道。
钟慕摇头。小时候他很很喜欢哥哥,很喜欢和哥哥待在一起,即便后来哥哥变得有些古怪,他虽然害怕,但还是喜欢黏着他。如果他现在上楼去了,看到哥哥,很可能就心软地不愿送他去专业的机构接受治疗了。
他说完自己的打算,卓雨默点点头,又有些心疼这对兄弟。像想起什么似的,他拉着钟慕去了钟慕的房间,把那本《小王子》拿给他看。钟慕也是一翻开书就看到夹在里面的那张卡片。他没见过钟黎的妈妈,但儿时经常听哥哥提起,现在看到这张卡片,心中顿时五味杂陈,便愈发地心疼起兄长了。
“等把他安顿好,我们每个礼拜都去看看他吧。”卓雨默说道。
“你不觉得麻烦吗?”钟慕有些不安。
“他是你的哥哥,算起来也是我哥了,照顾哥哥怎么算麻烦?”卓雨默看看钟慕手中的卡片,声音顿时低了下去,“我和你能相互扶持着一起往前走了,也不能把他丢在原地,没人生来就该遭受那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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