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永琪看着季劫,斩钉截铁地说:
“我会让你离开。我不会看着你死。”
季劫将杯中的水饮下,说:“好。谢谢。我能问问为什么吗?……这种事,不应该由我这个男性来做更合适吗?”
“当然是因为我爱你。”女人这样说。
季劫觉得喉咙处好像哽住了东西一样,非常难受,半晌,轻轻说:“……对不起。”
回到家的季劫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他关上灯,黑暗中季劫点燃一根香烟,四处弥漫着让人窒息的白色浓雾。
季劫无声地看着黑夜里猩红色的烟火。他觉得自己走来走去都没走出管天任的怪圈。
和所有女人相亲时,想的都是管天任。
遇到谁都想和管天任做比较。然而有谁能做的比管天任更好?比管天任更爱他?
管天任!管天任!
季劫把一整个烟灰缸的烟蒂都狠狠扔到外面,打开窗户,让十一月的冷风挂进房间。
管天任那边状况并不是那么好。
管妈妈发现自家儿子不说话了。
自从那天回到家,管天任就躺在床上,一整天都没下床。看到儿子的反应,管家父母就猜到人家季劫不要管天任了。两位老人一边流泪,一边心疼。
他们围在管天任床边,发现儿子醒来后就尝试跟他说话,可无论怎么试探管天任都不说话。他好像听不见一样,没什么反应。
之后又过两天,管天任说了他这些天以来的第一句话。
他说的是‘新年快乐’。
长时间不说话的管天任吐字缓慢,沙哑,但言辞清晰。
现在还不到十一月,离新年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管爸爸第一个听清管天任说的是什么,转过头,狐疑地看着妻子,问:“新年快乐?什么新年快乐?”
妻子皱眉,想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指了指外面空了的鸟笼,说:“新年快乐?那个新年快乐?”
原来管家以前养过一只八哥。
那八哥品种并不名贵,但据说善于学舌,极易出语。管爸爸为了让那八哥说话,尝试过许多种方法。可那八哥从来不说话,于是管爸爸就放弃了,养着他单纯为了给那栋毫无人气儿的别墅增加点灵性。后来季劫搬到这里,他非常喜欢那只鸟,每天好吃好喝的供着,可即使这样那只鸟也不说话。于是季劫放低要求,希望这只八哥只学会一句‘新年快乐’就好,这句话又喜庆又简单。但它连这句话都不会,好像只愿意当只会鸟叫的八哥。
季劫很是失望。他做人、做事都很坚定、忠诚,跟这只八哥有了感情后,也在没想过养其他会说话的鸟,只是时不时想起来,会走到八哥面前逗两句‘新年快乐’,‘新年快乐’。
直到季劫的爸爸季文成出事,他半个月没有回家。
那八哥开始焦躁不安,羽毛也不再光亮,整日在笼中扑腾,啄自己的毛。
然后有一天,那八哥字正腔圆地说了声。
‘新年快乐’。
自从说了那句新年快乐,八哥没日没夜的吵吵闹闹,好似幼童学语,只重复这一句话。归来的季劫站在八哥笼子前,骂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口中骂的凌厉,看着八哥的眼神却是怀念和温柔。
那八哥不听,字正腔圆,又是一句‘新年快乐’。
那叫声一直持续到八哥死去。季劫难过了好几个晚上,白天若无其事,睡梦中枕头就湿了。
管天任全都知道。到现在,他甚至有些羡慕起季劫手中的那只八哥。
季劫相亲的事情没瞒着管家父母。管家父母每天来别墅与季文成、季妈妈作伴,当然能看见季劫忙忙碌碌的样子,问都不用问就知道季劫是去相亲了。
管妈妈总是用一种心碎的眼神盯着季劫,苍老的手紧紧握住季劫。手心粗糙得好像树皮。
季劫心疼她啊,反手搂过管妈妈,本想安慰她,无论怎么样,管叔叔和您都是我的亲人。但这样说好像也很伤人。
他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管妈妈就也只‘呜呜’的哭。季劫回来后最着急问季劫结果的是季远,可管家父母一直默默地站在旁边听着。
季劫一摇头,他们就松口气。到后来连季文成都发现了,催季劫去相亲时,看见管家父母就非常尴尬。
管天任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高考那年。他压力很大,却不能让季劫感受到,刻骨铭心地爱着那人,也得不到回应。
他从考场走出来就知道自己考砸了,答数学题时没有一点思绪,根本不在状态。高考成绩出了,管天任骗季劫说自己是忘了涂答题卡,实际上并不是那样的。如此重要的考试他怎么会忘记。
他是真的不在状态,可又想找理由,不让季劫看轻自己。
由于从小的缺陷,管天任其实一直有些自卑,在季劫面前更是如此。为了掩盖一点小小的毛病,他会和季劫说许多谎话。
他没有安全感,对待季劫温和,却又在内心深处想把季劫关起来,让他那双眼睛再也看不见别人。
管天任厌恶这样的自己。可他控制不住。
管天任太要面子,无论如何接受不来季劫的同情。高考失利简直是一场噩梦,要让他在季劫的陪同下复读,还不如让他去死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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