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天任呼吸一滞,被季劫突如其来的亲近吓了一跳。到现在他才明白什么叫做‘近乡情更怯’。管天任从心里渴望季劫的靠近,可当那人真的靠近了,管天任又害怕自己会让季劫不舒服。
管天任这边战战兢兢,季劫那边跟他毫不客气。
“你肩膀怎么那么硬啊。”季劫躺着,大刺刺指点,“我记得你以前这边肉特别软。”
那是,也没看这两年管天任瘦了多少。就算不能跟季劫比体重,也绝对是正常标准了。
管天任挪了个地方,说:“你躺我腿上。”
“别忙活了。”季劫挪开头,安静了一会儿,说,“我以前就这么靠着我爸。”
管天任一怔,知道季劫这是要跟他谈心了,连忙摆出洗耳恭听的态度,道:“你说。”
“……没什么好说的。”季劫别扭了一会儿,才说,“……都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嗯。”
“我小时候,我爸工作还没那么忙,他总能陪着我,什么都陪着我。”
“陪你做什么?”
“什么都陪着我。”季劫有点不好意思,又觉得自己没必要跟管天任见外,就说,“我小时候,好像,嗯……比较爱哭。反正看不见爸妈就哭。”说完立刻补充道:“现在不这样了。”
其实管天任听说过,但同样的话从季劫口中说出来,带来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后来,”季劫闭上眼睛,“后来他忙起来,就没有以前那样耐心了。”
除了季文成不够耐心以外,与父亲疏远而格外暴躁敏感的儿子,也越来越不听话。
季劫说:“……他总想管着我,我也不听他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他都这么老了。”
管天任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伸手去握季劫的。天气不是很热,傍晚时开了一会儿空调,现在已经关上了,大开的窗户吹来清凉的夜风,吹得小腿上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季劫低着头,自嘲地说:“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
“说吧,我爱听。”管天任说,“我想知道。”
“没什么好说的。”季劫今天也是情绪波动太大,不然不会真的说这么多。“睡觉吧。”
过了这么长时间,也足够季劫平静了。但是管天任却迟迟无法入眠。
天慢慢亮了。
管天任凑到季劫身边,看着他的耳朵,用那种轻得好像吹气的声音说:“……我知道。”
其实他都知道。
季文成被关到看守所的第二个月,管天任还在北京,王思维的父亲王律师就带着管天任到东北的看守所见了季文成。
即将要从北京出发去东北的王律师特意赶到管家,对管天任说季文成要见他。
尽管管天任希望学法,可实际上是第一次见到律师,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我怎么见季叔叔?
管天任身高一米八,遇事温和,陌生人遇到他也不知道他到底年龄多大。
王律师也考虑到这点,上下看管天任,说,到看守所我就跟他们说你是跟我来实习的,接下来的事情我会解决,你不用管。
管天任扭头看家,问,我要不要告诉季劫?
被关到看守所的第二个月,正是最鸡飞狗跳的一段时间,季劫一定要回东北,闹得非常厉害,而东北那边正在彻底调查季家,现在让他回去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王律师摇摇头,道:“千万不要让季劫知道。”
“那……我,我可怎么走啊?”
王律师根本没考虑到管天任的难处,说:“想想办法吧。我明天上午十点出发,请不要迟到。”
管天任真的编了个借口,那借口非常简单,因为逻辑周详,听上去像模像样,只不过是个谎言。
管天任记得清清楚楚。他可以有事隐瞒着季劫,只要是为了他好,管天任都能忍耐着瞒下去。但他不愿意骗季劫,每次欺骗都觉得难受至极,因此记得清楚。
尤其是季劫毫无保留的信任着自己,骗最信自己的人,那感觉真是不好受。
在看守所见到季文成,那个严厉严肃的男人瘦得很厉害,头发剃得薄薄一层,青色的短茬儿看上去异常憔悴。
管天任对那天的印象并不很深刻,只记得季文成询问自己外面的状况。管天任告诉他季劫坚决拒绝出国,至于季劫做出的那些过激举动,他当然不敢告诉。紧紧听说季劫不肯离开,季文成就忧心忡忡,愁眉不展。最后长叹一口气,露出些苍老的样子。
提起那天的交流,管天任对季文成的托付刻骨铭心。
季文成托付给管天任两件事。第一件事是注意季劫的心脏。
“季劫刚出生的时候,家里没钱请保姆,我一个人看着他们母子两个,一忙起来就顾不上季劫。有一次他哭得……我……”季文成深吸一口气压住喉咙里的颤音,“……季劫他心脏的问题都是因为我。”
知道他生气就容易心脏疼痛。可又怕太宠着儿子,真的不管他,日后这小男孩会走上歧途。
是不是所有父亲的爱都这么矛盾?这样爱着,但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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