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然站了起来,把裱花用具和晚餐材料摆好,冷静地走了出去。他直直地走到门口,恰好拦在了要出门的俩人面前。
司立怔了下,随即露出懊恼的神情,道:“然哥,你在做蛋糕?要不,先放著吧,我们出去吃,泰国菜怎麽样?”
“我不喜欢吃泰国菜。”芮然平静的道。
芮睿皱了皱眉头,道:“反正你不用做……”
“我已经做了。”芮然打断了父亲的话,“今天晚上在家吃。”
“不要啦。”司立鼓起腮帮子,这是他固有的撒娇表情,“我们出去吃嘛。”
“我说了在家吃!”芮然突然咆哮了一声,面容狰狞,“要吃的是你,现在不要吃的也是你!我的劳动不值钱吗?”
司立从来没见过芮然这样子,吓了一跳,眼中立时蒙起了一层水光。芮睿眉头皱得更厉害了,沈声道:“你吼什麽?本事大了?这个家轮不到你说话!”
“是,我不该说话!”芮然怒气冲冲的喊,“你根本就不想要我!不想要我,当初干嘛要制造我!你就是管不住你的下半身,却让我来承担责任!你以为我想呆这里,我他妈早腻了,你们自己过吧!”
说完,芮然就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用力甩上了门,留下目瞪口呆的俩人。
片刻後,司立的哭声响了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芮睿一边哄一边盯著关上的大门,慢慢扬起一个浅淡的微笑。
芮然的第一次逃家发生在十四岁,似乎是个不早不晚,非常适合中二以及离家出走的年纪。只不过,他走出门没多久就後悔了。不像别的孩子还有点新奇或者自豪,他认真的考虑了下“晚上在哪里过夜”、“吃什麽”,以及“明天上学”的问题後,很快就确认“冲动是魔鬼”的说法。
芮然是个特别的孩子,自然也有著特别的想法。
他决定去附近的公园,那里有成群结队的闲人,安全而又不乏隐蔽性。理智上怎麽想的是一回事,但暂时不想见到那三个“家人”又是另一回事。他有颗敏感的心,也有著超乎同龄人的韧性,但是他毕竟是个孩子。
芮然坐在老旧斑驳的木头休息椅上,看著头顶上的夕阳,眼前是来来去去的人群,有不少放学的孩子穿过公园回家,还有拎著菜匆匆而过的女人,一付失业者模样眼神空洞的男人。
也许我该回去了。
就算不回去,小立也不会在乎吧,那个家夥总是大大咧咧的。
父亲会怎麽想?大概会认为我不可理喻,很烦人。他根本不需要我,我知道的。
芮然想著想著,把脑袋放在木头椅的靠背上,闭著眼睛,感受著鼻子里干燥的气息。他在期望有人喊他的名字,以一种怒气冲冲却又松了口气的姿态叫他回家。无论是哪种都好,他毕竟可以回归到熟悉的环境中去。
也许,我可以主动认错。
反正认错并不是什麽大事,在这一点上父亲非常宽容,并不会有严厉的惩罚。
谁来喊我下,一下就好。
“小然?”芮然慢吞吞的睁开眼睛,映入眼神的是司叔叔惊奇的表情,“你怎麽在这里?”
芮然不知道该怎麽回答,干脆低下头,像是什麽都没听见般。
身边有了热气,老旧的休息椅沈降了一下,芮然的余光看见司叔叔一片衣角。
司叔叔的衣服都很昂贵而舒适,由父亲一手挑选,看上去还很帅,芮然的衣服却都是自己挑的。他每个月都有一定的零花钱,多到足够一个成年人生活,在经济方面,父亲从来都很大方。他把这些钱都存了起来,寻找著投资的机会,他很早就认识到,没有钱什麽事也干不了,不分年纪大小。
“等人?”
芮然不想回答这明显的试探,可是,不回答的话,又会显得不礼貌。他用脚尖搓了下地面,轻轻摇了摇头。
“和谁吵架了?”
芮然不想摇头的,可是,他还是摇了摇头。
一只手放上了他的膝盖,司叔叔的声音仍旧不急不忙的:“你吃过饭了?”
芮然觉得这样的沈默太过孩子气了,可是,除了摇头之外,他都不知道还能做什麽。
“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芮然立时有了其他的选择,他用力摇了摇头,小声道:“家里菜都买好了,还没来得及烧。”
司叔叔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膝盖,似乎在思考般,片刻後,悦耳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们先回家好吗?”
这是个非常及时的台阶,芮然一边别扭著,一边又迫不及待的接受了这份“好意”。
当他们推开家门时,令芮然意外的是,厨房里传来了争吵和尖叫。他迅速冲了进去,发现司立满脸奶油,正在对著他的父亲喷射奶油子弹,一边嘴里还模拟著咻咻的声音。整个厨房里到处都是食物残渣,惨不忍睹。
芮然目瞪口呆了会儿,猛然大喝一声:“你们在干什麽?”
正拿著两个裱花筒对射的大人和孩子停了下来。
司立大叫一声,扑了过来,一把抱住芮然的腰,以委屈的声音道:“然哥,你总算回来了!快来帮我!”
芮然脸色铁青地打量著一团乱麻的厨房,猛然推开了司立,一语不发的往外走去。他没有出家门,而是走进自己的房间,用力关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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