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佑没回答儿子的话,只是道:“他在睡觉,你别去吵他。”
“睡觉?”司立一脸问号,“四点多他睡什么觉?”
“他发烧了,吃了药刚睡下。”司佑停了笔,抬起头来道,“今天太冷风太大,他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最近太忙又没吃饭……”
司立已经没了影,听见那脚步蹬蹬往芮然的房间冲去,司佑暗中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继续备课。
司立急促的脚步到房间门口就放轻了,像做贼般轻轻推了下——门没锁。他把脑袋探进去,发现芮然正平躺在床上,闭着眼睛。
司立是芮然养大的,严格说起来,他对芮然的感情要远远超过父亲们。对于芮睿,他抱持着羡慕和敬仰,对司佑则是孺慕和亲近,唯独对芮然的心情越来越复杂。
他小时候是和司立睡的,虽然记不太清楚了,但是那少许模糊的印象中,他顽固地记得一个温暖而不是太有力的怀抱,抱着他轻轻摇晃,充满了温柔与爱意。一直到现在,想到这个怀抱他就觉得心中说不出的安逸与舒适。
司立坚信这个怀抱是属于芮然的,父亲们也证实了这个说法。
两个父亲在那时候正忙于修补过去恶战带来的情伤与摇摇欲坠的关系,谁也没那么多工夫来顾及两个孩子——尤其在芮然自告奋勇担起对司立的照顾又做得如此完美时。
如今,司立却越来越少有机会和芮然一起睡,这种改变是由芮然提出来的,这令他心头如刺,说不出的难受。可是,为了显示自己的独立与成熟,他又没办法对这种转变提出什么异议,不仅如此,还要表现出欢迎的样子。
就像今天中午一样。
司立只是想说“你不用这么照顾我,我已经长大了,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更深一层的想法是“我还可以照顾你的”。然而,这些话一个字也没有表达出来,笨拙而骄傲的少年在关键时刻总是退缩而没有自信,直到把事情办糟后才心怀不安,懊悔不已。
“哥?”
像是小猫般叫了声,芮然并没有反应,双手交叉放在腹部,在睡姿上显露出和父亲一样严谨而强迫的性格,平时的掩饰全然消失。
司立并未想这么深,掂着脚走过去,半跪在床边观察芮然熟睡的脸。
芮然长的实在有负父母美貌之名,不仅没有继承半分惊人的光彩,那张脸还毫无特色。只是,在司立心中,这张脸代表着一切正面意味:安全、温暖、舒适和幸福。
他不由自主地凑过去,轻轻的、轻轻的,就像是在阳光中飞舞的灰尘,毫无惊动地把手指落在芮然的脸颊上,小幅度地来回抚弄着。芮然的皮肤即不细腻也不粗糙,也没有所谓的“动人的光泽”,只是普通年轻人该有的样子。
芮然始终是个普通人,扔进人海里就找不着的,司立却觉得这个人能够带给他所有的一切。他的人生、幸福、喜乐圆满,都在这个人身上。
“唔……”
芮然突然低低的呻吟了一声,侧过身,似乎要躲过脸颊上的手指。司立吓了一跳,赶紧收回手,屏住呼吸缩在床边不敢动弹。过了好几分钟,芮然并没有动静,他才记起正事,伸手在芮然的额头上试了下,发觉没有热度他才松了口气。
本来,一切到此为止并没有什么不对。
司立蹲了会儿,直到腿都麻了还是舍不得离开。莫名其妙的,有什么东西牵引着他,慢慢的往前探着脑袋,把嘴以一个笨拙的姿势印上了芮然的唇。
柔软而滚烫。
司立有那么一瞬间像是吃了蜜,不是那种腻人而满是冲击性的蜜,而是化在茶中,必须得细细泯评,回味再三后才能尝着的甜味。
“嗯……”
芮然突然皱起了眉头,扭了下身体,把脸蹭向床单,似乎不满被人打扰好梦。
司立一下子惊醒过来,看着眼前的人,脸色腾的一下变得通红。他站起身,强撑着酸麻的腿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也不管用力的关门声有多响。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几秒后,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清澈的眼中毫无睡意。
芮然望着关上的门,嘴角涌起个微笑,翻了个身,这次是真正睡了过去。再醒来后,天色已经黑了,他只觉得神清气爽,毫无先前的沉滞头疼。这次的发烧确实有点中午寒风吹太久的原因,但是在这之前,他可是灌了一瓶红酒下去。酒后发汗再加上吹风,就算是强健的年轻男子,也难免倒下。
清除酒味费了不少功夫,幸好,司立在这方面并不敏锐,完全没有意识到其中的问题。
他躺了会儿,正计划着等会儿下去时该怎么表现时,房门突然被打开了,芮睿托着一个大饭盘进来了。他呆呆的看着,像是不敢相信眼前的画面。
放下饭盘,芮睿瞄了眼儿子痴呆一样的表情,挑起眉道:“怎么?我穿围裙不好看吗?”
“不是。”芮然眨巴下眼睛,问道,“您烧的饭?”
“是啊。”芮睿搬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翘起二郎腿,伸了个懒腰,“司佑想吃烤贝。”
芮然一时无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下意识的应了声:“哦。”
芮睿却误解了儿子的态度,打量了下,道:“起来吃饭。怎么?酒还没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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