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镜锋顺著凯文的指示,起身往走道尽头的房间走去,那里有打扫机器人,还放满了拖把、抹布和水桶,以及各种清洁工具。他犹豫片刻,只带著打扫机器人回来了。
他的主人倚在乾净的走道上,平静地注视著他空空的双手:“你的工具呢?”
他对著打扫机器人一摊双手:“这难道还不够?”
“不。”
这一声否定拖得很长,长得足够表现出凯文的不满。
他虽然不是聪明绝顶,也绝对不笨,搔了搔头便回去那间房间,重新披挂满工具後返回。这次他的主人微微点了点头,表示满意。
“穿上衣服和手套,里面有很多金属的突出物,那些会划伤我的所有物。”
方镜锋在眨三下眼睛後,才反应过来”我的所有物”是指他的身体,这种说法让他的心如同小鹿一样跳出肋骨──但是这种比喻又让他的胃翻江倒海。
方镜锋按下打扫机器人的开关,二十年前的流行音乐响起来,而他遮上所有的皮肤,拿出除尘剂、除锈剂、上光剂、打磨剂,想了想,又挑出芬芳剂”木棉七号”──这家牌子包揽了人们从头发到厕所的所有清洗用品──他就这麽重装上阵地蹭回工具室。
凯文坐在不知从何处找出的老式摇椅里,手边矮几上是红茶,盛在描有精致枝叶金线的薄白瓷杯里,薄得甚至能透过杯体看见红色。
凯文舒适地坐在那里,翻阅著当天的报纸,平和地提醒他开始工作:”如果你在中午时打扫不完,就无法按时开始下午的任务,这将使你的惩罚加重。”
方镜锋立刻动了起来,他从未面对过如此庞大的清洗工程。
大面积的清扫工作可以交给打扫机器人,他得要不停地打开壁橱的门、打开箱子,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掏出来,用适合的清洗剂擦乾净再回归原状。
这是一项令人疲倦的机械性工程,他根本不具备这种耐心,他的耐心只存在於寻找不再从恶梦中醒来的漫漫征途中──曾经他以为死亡能终结一切。
现在,他的耐性被好奇心与新鲜感绑架著,打开每个密封物时,都像发现宝藏的海盗一样兴奋。
在第一个柜子里,方镜锋发现了某种东西,像是酒瓶塞子,他刚想著为什麽要收藏这麽多各式各样的酒瓶塞时,凯文的声音适时响起:“那是肛塞。”
直白的解释令他脸上一热,却很快又被五花八门的肛塞吸引了过去。
蓝宝石水滴状,并且发出丝丝寒气,看不出原材料;木头材料的肛塞,在後面附有原料制成的狐狸尾巴,洗乾净那个马尾花了他不少工夫;和项圈连在一起的肛塞,被五条丝线编织成的花绳,金色的染料让它们看起来熠熠生辉。
种类之繁多令他讶异得合不拢嘴,在他玩得不亦乐乎时,凯文的声音又在他脑海里响起:“肛塞必须严格消毒,存放的柜子也是。你不想得肠道感染的,对吧?”
他斜睨了坐著不动,说话都不用声带的主人一眼,暗中哼了一声,手里却清理得更为仔细了。
他接著清理了”以无数条和头发差不多粗细的银丝纠缠”组成的项圈,从不同角度散发出星辰般的光华,在群星汇集处镶著一颗炽如鲜血的半透明琥珀,里面保存著一只振翅欲飞的小蝴蝶,小而完美,斑驳树干滴下血泪凝固成的历史。
正为这艺术品著迷时,凯文又打断了他的欣赏:“它不适合你,你的皮肤太白。”
他不快地瞥了一眼把报纸换成书的凯文,在心里诅咒著悠閒的主人,却又被看穿了:“我不会计较你在心里想了什麽,只要你不讲出来。不过我要提醒你,想得越多代表你的底牌越少。”
方镜锋现在已经有了足够的证据,确定凯文能够看穿别人的思想,并且以心灵感应的方式与别人在脑海中直接交谈。这意味著根本没办法瞒过凯文任何事,而这令他很泄气。
注意到那句“只要你不讲出来”,恶作剧的念头涌上心头。他一边清洗著不断出现的新物品,一边在心里哼起京戏。
他很喜欢这种东方艺术,虽然从未有机会踏足那个神秘的东方国度,但这并不妨碍他透过网路来学习这种奇腔怪调的音乐。
凯文没有对这做法表示出反感,仍然读著他手中的书籍。方镜锋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也考虑过他可能正好喜欢京戏,但是後来又否定了,因为如果喜欢京戏就更加不能忍受低水准的演唱。
但过没几分锺,方镜锋就把骚扰的念头抛在脑後,完全投入到一边哼歌一边“把每样东西变得亮闪闪”的工作中去。不知不觉,在心里哼唱的曲调透过意识的防线,化成了可听的声音。
这时候,凯文终於有所行动了,他从书上抬起眼睛,若有所思地看著沈溺其中的”小狗”,食指曲起在木制扶手叩了两声──“小狗”理所当然地没有察觉──等他大步走进房间,拎著“小狗”耳朵走出房间时,“小狗”仍然一脸茫然。
“知道你错在哪里吗?”
方镜锋摇摇头,额前因为出汗而黏成一缕的头发跟著摇晃。自从变成适格者後,他似乎就再也没有出过汗。
“第一,你在哼歌;第二,我召唤了你,而你没有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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