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监狱里,适格者全身不能动弹,力量被压制,而头脑却保持清醒,被埋在黑暗的地下反省。这种刑求使得卫星城的犯罪几乎绝迹,谁也不想做活木乃伊,根本没人能忍受这样的刑罚。
有时候,方镜锋会忍不住想到凯文受到的待遇,那肯定是残忍、以及毫无底限的待遇。他经常想了不到几秒就不敢再想,他害怕自己会发疯。
这样可怕的夜晚很多。
只是随著时间的推移,在入睡前,他时不时会有种错觉──凯文在对他讲话。
奴隶,好好睡觉,不要多想。
奴隶,你该起来了,再不起来我要狠狠揍你的屁股。
奴隶,你的眼睛还睁著,我看见了。
这声音是如此真实,真实到有时候他会四处寻找,试图证明自己身边并没有人。时间一久,他逐渐坦然起来,这样也不坏,他很高兴主人能用此这种形式陪伴在身边。
这不是也侧面证明,凯文没事吗?
直到卫星城开始下雪,他也没有收到任何有关凯文的消息,一丁点线索也没有。凯文这个人,就这麽凭空消失在世界上,似乎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般。
他的那些“奴隶主人”的日子,彷佛一场大梦。
而现实中,同事们看他的眼神掺杂著越来越多的蔑视与厌恶。他不知道关於自己的小小“爱好”同事们知道了多少,可是从碰都不敢碰他的动作中,也能看出来那强烈的情绪。
莫萧歌几次不咸不淡地斥责过秘书们,可是到底人心这种东西是无法控制的,同事们依然孤立了方镜锋。他对这现象甘之如饴,他不愿意与这些人打交道。对他来说,保护好自己,筹划著报复计画,就是生活的全部。
他屏蔽了所有的情绪接收,无论是良性的还是恶性的。他只知道,现在他的人生不是他自己的了,还有凯文的一份。如果他离开了,凯文回来时,要去找谁?
他的主人还没回来,奴隶怎麽能先离开了?
方镜锋的生活没有波澜,平缓而安静,可在这平缓之下,流淌的是不亚於岩浆般滚烫的熔岩。他小心地掩藏著,不让任何人发现。
直到他再次遇见雷欧。
那是圣诞节的前夕,到处是快乐的人群以及汹涌的车流,方镜锋并不属於这其中任何一个。他从来不过节,无论是人类时还是变成适格者後,节日的气氛只能更加映衬他的可悲。这种时候,他经常是找个没人的地方,一个人面对墙壁度过时光。
然而现在,在那些不切实际的、凯文说话的幻听中,他似乎听见主人命令他去过节,催促他出去吃个大餐,给自己买个礼物什麽的。
他觉得自己肯定是发疯了,但这种疯狂似乎也不错。
他上了街,吃了中餐,发现中餐的炒肉居然是碎肉,这倒很新鲜。他买了两条领带,同样款式同样颜色,面对推销员“肯定是带给情人的吧”这种问候,露出暧昧的笑容。
当他带著礼物与一肚子食物等待悬浮车时,一个阴影从天而降,直接把他压在地上──这重量以他适格者的力量都无法挣开,大得惊人!
他头晕脑胀还没结束,整个人又从地上被拎了起来,狠狠地压在墙上,随即嘴唇上堵了个湿热的东西。
这个家夥居然在吻他!方镜锋现在已经确定是个男人干了这好事,他接下来开始盘算该怎样打得对方脑袋开花!
“在哪里?有没有看到?他那麽显眼不可能没找到的!”
“没有,是不是上车了?”
“快追!”
一片人声喧哗在周围转了转,很快又远去了。男人也放开了方镜锋,而他的视线在短暂的混乱後也总算清晰起来。一睁眼,一个巨大的粉色蝴蝶结映入了视线。
有著白色圆点的粉色蝴蝶结十分可爱,但加在一张英俊阳光的男人头顶上,就不那麽协调了。更不用说,眼前这个人他还认识。几乎想也没想,他就脱口而出:“白痴雷欧!?”
眼前的人正是雷欧,仍然是那张有著天真孩子气的脸,清澈的水蓝色眼睛,暗金色卷发,此时的他穿著一身红色连衣裙,金色腿毛简直像是恶梦般露在外面。
而听见自己的名字、本打算离开的男人停下了脚步,有些错愕地转过头来。
“白痴雷欧”什麽的当然是句骂人的话,可是为什麽,他有种十分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是美好的,有著说不出的怀念与温暖。
他看著眼前的人,只是个少年,但少年的黑眼睛里似乎隐含著沧海桑田,这宇宙的一切都融在了那双眼眸中。黑暗包容了一切,包括好的以及不好的。
雷欧的眼前掠过了闪烁的片段,自从在卫星城醒来後,他在学习一切的过程中总是时不时看见这样的片段。监护人说是过去记忆的回溯,让他不用在意,可是现在他不仅是“看见”什麽,更能“感觉”到什麽。
巴黎的街道,萧瑟的树木,黑暗中微弱的水流声,以及一个人的呼吸声。
这个少年,似乎在哪里看过,又似乎在哪个地方谈过话,这种感觉是非理性的,却无法抹去。
雷欧心中闪过一些疑问,最终化为一句话:“我认识你吗?”
方镜锋被这句问话从震惊中拉回,反射性地道:“什麽?”
52书库推荐浏览: 暖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