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若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流,喉咙里不断挤出抽泣的声音。
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也怀疑过晏尧是否是真的失忆,怀疑过晏尧的目的,他甚至还担心过晏尧是不是恨极了他想报复他,但他没想过会听到这么一番话。
与他原本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张开嘴用力地呼吸了两下,仿佛马上就要窒息了,可怜到了极点。他想问晏尧是不是骗自己,但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想问自己是什么感受,但却发现自己因为过去震惊,不敢得出任何一点答案。
所有的想法都杂乱无章在他脑海里挣扎狂动,他最后哭着开口了,出口的却不是先前任何一个问题:“你的脚和你割腕,是怎么回事?”
晏尧也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瞳孔微微放大,片刻后一阵狂喜和庆幸猛烈地淹过他的心。
“你做手术那天,我想去找你,从二楼跳下去摔的。”他回答说,“你做完手术之后离开了,我被我爸锁着,没心情治也不想治。”
童若湿着眼睛看他:“那割腕呢?”
晏尧这次顿了几秒钟,感觉到童若的手抓紧了自己的衣服,才开口说:“我和我爸闹了一年。”
他闹了整整一年,先是被禁足,后面到了高三的要紧时刻又不肯去上学。继母跟他爸吹枕边风,终日明里暗里讽刺他,他爸也恨铁不成钢,甚至有一次闹得狠了给了他一巴掌。
他死气沉沉,根本不愿意在乎这些,只把自己关起来。只不过有一次到半夜醒来,他会忽然魔怔,想要再次从窗边跳下去,跑去找童若,掘地三尺也要把童若重新找出来。但他的房门被锁着,窗户也安上了防盗窗,他抄起椅子用力砸防盗窗,进程到一半时惊动了保镖,几个人冲进来,把他按倒。
什么也做不了,他就是个废物。
某天他终于肯从自己房间里走出来了,脸上依旧毫无生气,连他那个便宜弟弟见了都躲得远远的。他只到厨房随便拿了点吃的上楼,就又锁进房间,一直到半夜,他发现自己忽然有了一种冲动,就拿出刀子来,在手腕上仔仔细细地横着切了一道。
他切得不深也不浅,能感受到剧烈的疼痛,血液也从那个刀口争先恐后地涌出来。他盯着自己的血,它们沿着手臂流了满手,又滴到被子上,在灯光下显得异常猩红。
一分钟后,他猝然后悔了。他濒死一般大口呼吸起来,大吼了一声,把刀子掷到地上。
他不甘心,他不想去死!
他想要童若!
那次他闹的动静吓得他爸没敢再对他说重话,治好了接回来后,他却肯出门上学了。
只不过他变得阴沉而易怒,像一匹孤狼,再没人敢招惹他。
他活到了现在,磨利了爪牙,重新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人。
晏尧执拗地盯着童若,开口说:“我是为了你才活下来的。如果你这次不要我,那我就去死。”
童若愣愣地看了他许久,眼泪再次决堤,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仍像是抗拒,推了推晏尧,但他又收回了手,几秒钟之后,把头埋到晏尧身上,眼泪濡湿了晏尧的衣服。
他啜泣着说:“你怎么能这样……”
终于也放弃了抵抗。
26.
童若哭了整整十五分钟没停下来,到后面基本喘不上气,抽噎着看起来难受极了。晏尧抱着他,起先没有说话,过了两分钟,耐不住心中的感情,沉声在他耳边接连表白。
他努力把话说得好听,说得深情,“我爱你”三个字最少隔两句话就要出现一次。加上他声音沙哑,不自觉地带着一股痛苦又隐忍的味道,声声近距离传入童若耳中,都震得他耳膜瘙痒,抬起手来捂住脸。
晏尧又抓下他的手,将他的脸捧起来亲,吻去他脸上的泪水。
他想给童若一点时间缓冲,但这个人连眼泪的味道都这么好,他尝到那淡淡的咸味,不自觉地伸出舌头来,舔了一口。
童若好像被吓到了,他面色不变,舌头舔过童若湿淋淋的眼睫毛,逼得这个人闭上了眼睛,睫毛不停地颤动,眼球在眼皮底下骨碌碌地转。
童若窝囊地带着泣音说:“不准舔……”
软绵绵的手又推了推他的胸膛。
晏尧更加过分了,将他另一只眼上的泪水也舔去,咸味硬是被他尝出甜味。童若连眼皮也是红的,薄薄的一层,乌黑纤长的睫毛带着湿意不安地颤动,又推不开晏尧,最后在这个人又一次过来亲自己时,用牙齿咬了他一口。
晏尧低低地“嘶”了一声。
他又难过又生气,咬完后就直接顶开晏尧蹲下来,喘了几口气,像是很难堪地说:“哪里有你这种人……”
晏尧也蹲下来,拿手臂环住他。
他弱气地抬头,像只哭红眼的兔子。
“我就是这种人,”晏尧很温柔地问,“你不要我吗?”
明明这个人才是更强大的那个存在,两个人关系中,永远是他做主导。现在却是他说出这样的话。
仿佛卑微又贫穷,渴望一个童若给他的小小容身所。
童若湿着眼看他许久,小心翼翼地探出了手指,揪住他的衣角。
“我会试试的……”他态度踌躇,只能这样小声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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