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想法我该怎么传递给她呢。
这时我前所未有地希望她还在关注我,她在信里说,她看过我从前在班里演讲的稿子,很想亲耳听一听我把稿子念出来,亲眼看一看,我在讲台上展示自己的状态。
我知道语文老师们喜欢互相交流学生写的优质文章,我必须再做一次成功的演讲,让其他班知道任恪讲了些什么,让老师能喜笑颜开地展示我写的文章。
原本要过一阵子,到期末考前才能轮到我,但我想提前一些,我怕她离开得早,也怕自己慢慢地就忘了她的心意,失了回应的兴致。但我需要好好地准备,这个还未出世的稿子承载的东西太多了,要隐晦,也要十分明白,别的人不能看懂,但要让她知道是写给她看的。
天越来越冷,学校把广播操改成跑操。
其实广播操和跑操,对于心中藏有爱情的少年来说,都是很暧昧的活动。
广播操有体转运动。
跑操,跑操更能传递情愫吧,整个班排成一列,绕着两个标志桶跑步,身高相差正好的人一圈能对视两次,因为队形的原因不那么走运的话,往返的四五十米也能看上一眼。
跑步时有人垂下眼盯着地面,也有人巴巴地期待着一个合适的位置,望眼欲穿。
路迢迢的腿在上个月终于好透了,他总算能参与进来这样的活动。
我知道他喜欢单雨寒,他这样的性格,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感情。
转过标志桶时我看了看他,两眼亮晶晶的,不由得笑了笑。
最近我心情总是很好,看到他的喜欢心里也觉得高兴。
大概是我脸上的笑挂得有些久,跑到操场中间时,我与傅懿行打了照面——他是体委,领在女生前面,我与他几乎在队列的两头,他看着我也笑了。
我们这些十六七岁的人啊,像智障一样。
最近最后几排的男生都沉迷奇奇怪怪的运动。
比如说在老师写板书的时候,冲到后门处做引体向上,拉完一个就撤回座位,老师转过身来继续讲课,大家都装作一脸认真地看黑板,实际上都在憋笑。
又比如说跑操时有意无意地擦过标志桶,再暗搓搓地踢上一脚,假装不经意间把标志桶带倒了。
我对这些活动向来是持不参与但也不举报的态度,虽然说这种偷偷摸摸的行为登不上大雅之堂,我应该是看不上的,但是它们都能传播一种快乐的情绪,低俗的,属于这个年纪的快乐。
傅懿行对他们做引体向上没有任何意见,但对于踢标志桶这种行为就觉得很无奈了。
男孩们乐得看见那小小的橙色圆锥体可怜兮兮地倒在地上,中老年的校领导就看不惯了,他们觉得这不合规矩,两方势力缠斗,唯一受损的是夹在中间的傅懿行,他是体委,别的人看见斜躺着的圆锥桶只要扬起隐秘的微笑就行,而傅懿行需要撤出队伍,把那玩意儿扶起来。
在我着手写演讲稿的那一周,男生们还算友善,跑操的十几分钟里只踢个一两次,其中还包含了有人当真是无意的碰倒。
演讲前,我特意告诉了身边所有的人,包括与我相熟的女生,这次我要谈谈爱情。
有意无意地与高一时期的同学讨论,请几个作文写的好的人帮帮我改一改稿子——这些都是在走廊里进行的。
这是我上高中以来做的最高调张扬的一件事。
那天的语文课在大课间之后。
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态,我不可避免地紧张了,这个紧张要胜过在开幕式上跳舞,也胜过傅懿行1500米比赛前,可以比拟我自己进行1000米测试。
我觉得口干舌燥,身体极度缺水,手心却还在淌汗。
晨跑时我心里一直默念着演讲稿。
开场白,论点,分论点,论据,结束语。
承上启下的段落。
简单粗暴的总分总结构。
一些生僻却优美异常的词语。
我从没把一篇文章记得如此滚瓜烂熟。
一次又一次地路过标志桶,我把那篇稿子念了一遍又一遍。
大概是因为跑步时用心不专吧,音乐才放了一半,我竟然岔气了…
这就让人很尴尬了。
我放慢了脚步,抬起头调整呼吸,远远地看到一个男生带倒了标志桶。
他的动作在我看来简直就是慢镜头回放,明目张胆不加掩饰的一勾脚,欣赏自己杰作的一抹笑。
我的同学不会因为我今天要演讲放弃他们的恶趣味。
今天要演讲的我也不会因为他们恶作剧不感到快乐。
倒掉的标志桶使我快乐,也让我看到了希望的光芒。
傅懿行已经跑过那个点了,他要再转一圈才能把标志桶扶起来。
现在我要替他做一件好事。
忍着痛跑到折返点处,我跑出了队伍,蹲下来把脆弱的小桶扶了起来。
再解开鞋带慢条斯理地重新打蝴蝶结。
做完这一切,我站起身来。
傅懿行又一次向我跑来,我朝他笑笑。
这个人是除了那女孩儿外唯一有可能理解这篇文章的人,虽然他现在可能不知道我有多紧张。
他显然是明白我在冲他笑,有那么一点儿不理解,但还是回了我一个微笑。
眼波流转,如游鱼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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